第320章 分别
我道：“在云顶天宫底部确实有地下河。别忘了，天宫里可是修建了护城河的，只不过河床下降，干涸了而已。但更底下却还是有暗河的。”
无邪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所以青铜门里也有地下河吗？小哥以前在里面守门的时候才不至于渴死。”
“一条河都能扯到小哥身上，天真，你是真没救了。”
胖子看着锅里熬的泛白的鱼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奈何手里没有碗筷，汤勺还在泽渊手上，不然怕是直接开吃了。
无邪看着翻滚的鱼汤，岔开话题道：“这儿的地下河水是冰川所化，冰川中可能封存了数千年的污染物和未知细菌微生物,如重金属和有机化合物,这些在融化时可能会释放出来。人喝了会生病的吧？”
胖子道：“管他什么水，烧开了都能杀菌。露露，你把我的包放哪儿了？”
我指了指其中一个角落，他们的包都被我放在了那里。
我觉得泽渊应该不至于往里面放料毒死我们，毕竟以他的能力，要是想阻拦我们，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
泽渊手中的书收了起来，舀了一碗汤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半蹲下来递给我，道：“尝尝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学做尘寰间的东西。”
他墨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期待，亲手用汤匙舀了一勺子乳白色的鱼汤递到我的嘴边。
我微微后仰避开，从他手里接过碗勺，道：“我自己来。”
泽渊笑了笑，道了声好。
我搅拌着碗里的乳白色鱼汤，鱼汤里还有小半个鱼头。那鱼因为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所以没有眼睛，它的嘴张得老大，仿佛临死前在痛苦的呐喊。
汪阳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眼睛紧张的盯着我的动作。
在几对目光下，我喝了一小口汤，也没品出其中滋味，只道：“嗯，挺好喝的。”
泽渊笑的更甚了，轻柔的拍了一下我的头顶，道：“那就多喝点，我煮了很多。”
这是一个下意识动作，却让我遍体生寒。现在他连掩饰都不屑于做了吗？
在他的目光下，我一口一口把碗里的汤喝光，鱼肉却始终没动。
也不知这鱼头是不是真的太瘆得慌，胖子和无邪也默契的没有去碰锅里剩下的鱼头。而是鱼汤就着压缩饼干对付了一下。
昨夜，我的睡眠质量出奇地好，身体得到了充分的放松和休息。然而，当我望向山体裂缝的深处，发现目的地已经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心中的各种思绪和忧虑就如潮水般涌现了出来。
那未解决的问题、过程中的不确定性，以及对进入青铜门后的紧张和担忧，都在我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这些纷繁复杂的心事不断交织和缠绕，让我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和烦躁，原本平静的内心被搅得乱作一团，以至于我开始有点失眠，躺在睡袋里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我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浅的叹息声，一小盏微弱的灯光亮了起来。
我把头从睡袋里探出来，发现是无邪坐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睡？”我轻声问道。
无邪做着口型：“睡不着。”
我左右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小哥和胖子正在熟睡，泽渊在一块大石头上盘坐着，周身发着浅浅的绿光，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汪阳并未在温泉洞内。他仿佛体内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精力，总是喜欢到处乱跑。
其实汪阳本应是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风，轻盈地穿梭于山林之间。
然而，陵光却如一道看不见的丝线，紧紧地缠绕着他。他也觉得仿佛只有在陵光身边，他才能找到方向。
我却觉得，他只有挣脱开这道枷锁，才能追寻真正的自由。
无邪指了指我们爬进来的那条缝隙，意思是说他想去外面待一会儿。
我和无邪一起出了缝隙，在那块黑色百足龙封石上并肩坐着，头顶就是狭长的天空。
今晚出乎意料地竟然没有下雪，那洁白如雪、明亮耀眼的月光，从头顶上方那个狭窄的豁口洋洋洒洒地铺洒下来。
浩瀚无垠的夜空中，星星如同璀璨的宝石一般，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散发着微弱却迷人的光芒。
“无邪……”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轻声呼唤着无邪的名字。
无邪缓缓地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我。
那明亮璀璨的月光，仿佛在这一刻一同融进了他那深邃而又明亮的眼睛里。
紧接着，他用温和的语气轻轻地问道：“露露，怎么了？”
我道： “帮我把这个交给瞎子。”
我把玛瑙手串和一张银行卡递给无邪，道：“密码是。”
无邪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没有接过去。他道：“你还是自己交给他吧，我嫌麻烦。”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拒绝人了？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件麻烦事。还是说，只针对我这样？”
无邪轻咳一声，道：“没有，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反正都是要一起回去的，咱俩谁给他都一样。若你嫌麻烦跑一趟，直接叫王盟快递给小花，瞎子一样能收到。”
顿了顿，无邪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两个折叠好的黄色三角符，道：“这是我和胖子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一共有五个。小哥的我已经给他了，这个是给你的。”
“你不是不信这些的吗？”我把这两个黄符拿在手里看了看，和寻常的平安符没什么区别。
无邪笑了笑，道：“颠覆认知的事情见了太多，还是信一下吧。反正没有坏处。”
“嗯，也是。那我收下了。不过……”我晃了晃手中的平安符，道：“保平安一个就够了，用不着给我两个吧？”
我觉着我的运气应该用不着两个符来保佑，无邪的运气倒是可以多备几个。
无邪道：“还有一个是给你朋友的。就是那个……脾气稍微有点不好的那个。”
我说道：“你说的是汪阳吧。可你是不是少求了一个，我有两个朋友，除了汪阳，还有一个泽渊啊。”
不知道为什么，无邪听到泽渊的名字，竟微微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手臂，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道：“我觉得他应该用不上吧，毕竟……他也不是个正常人。”
无邪没见过汪阳的原形和冰川下的尸身，所以在无邪的认知里，汪阳还是那个改邪归正了的普通人。而泽渊是青铜神树的化身，他本就是神，用不着这些。
无邪能想到给汪阳也求一个符，想来也是把他当做了朋友。
又是一阵沉默。无邪低着头看着脚尖，月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
“你和小哥他们早去早回，我同胖子就在门外等你们出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家。”
他的语调平缓淡然，宛若在叙述一件极其普通、平常不过的琐事一般。然而，这平淡无奇的语气背后，那蓄意隐匿的忧虑与不安，终究还是难以完全遮掩，悄然泄露了出来。
我没有轻易回答，因为我也不敢完全保证这件事情最后的发展会是什么样。但小哥和汪阳，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我来守护小哥和汪阳，这乍一听或许会有点像是在说大话，但当迈入了那青铜门后，我将以我的方式，去为这一场已然绵延长达万年之久的续写画上句号。
身后那狭窄的岩缝里忽然传来一阵极为轻微的异样声响，紧接着，一个胖胖的身影缓缓地从里面探出身子钻了出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他那独有的豪迈且响亮的声音：“赏月这般充满浪漫情调的事情竟然都不带上胖爷我一起！”
胖子脸上露出些许不满和埋怨，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瞪得浑圆，嘴巴也不自觉地撅了起来。
一道影子从胖子身后缓缓升了起来，小哥悄无声息的也从岩缝里走了出来。
他那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睛，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神情，淡淡的朝我和无邪这边扫了一眼。
随后，他的身形敏捷而轻盈，动作轻快得宛如一只飞燕，迅速地跃上了那百足龙封石。
紧接着，他在无邪的身旁安静地坐了下来，黑色的衣衫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胖子也噌噌两下爬了上来，紧挨着我坐下。嘴里嚷嚷道：“这鬼天气，不下雪了还这么冷。露露，快给胖哥哥抱抱，把我这一身神膘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死胖子，你说话怎么这么像流氓似的。”无邪道：“你瞧你这一身肥膘，那寒风想要冻死你，怕是得费点儿力气！”
胖子苦着一张脸，贼兮兮地看向无邪和小哥，嘟囔着说道：“哎哟喂，胖爷我可是孤苦伶仃、光杆司令一个，哪能跟某些人比呀，有人帮忙暖手哩。啧啧啧，可怜我呀，只能自个儿抱住自己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在这凉飕飕的寒风中哆哆嗦嗦咯~”
无邪一脸无奈又无语的样子，没好气儿地说道：“你他妈还弱不禁风？还小身板儿？要不我给您老人家找个镜子呗，您好好瞅瞅、仔细审视一下您自个儿成吗？也对自己有点儿正确的认知行不？”
胖子正欲说话，我叹了一口气，拿出两个无烟炉，一左一右放在无邪和胖子脚下。
炭火的红光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空间，把寒冷隔绝在了洞穴之外。
无邪轻咳一声，把手从小哥手里抽出，装作若无其事的仰望星空。
胖子将双手往脑后一放，顺势躺了下去，抖着双腿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小哥在边上微微侧头，略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何处。
头顶上方的那个豁口规模并不算大，然而却恰巧将那几座最为秀美的雪峰以及点点星光完美地聚拢在了一块儿。
我们四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周遭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也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然而谁也不觉得无聊，反而内心涌动着一种无比的自在与惬意。
那静谧的氛围仿佛将我们与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让我们沉浸在这独特的宁静之中，享受着这份无需言语就能彼此相知的默契。
四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着平和与满足。
只因，我们都在彼此的身边，无需言语，那份深沉而温暖的陪伴便足以抵御世间的一切喧嚣与纷扰。
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宁静而又强大的力量，让我们在这无声的时光里，尽情地享受着心灵的契合与安宁。
第二日上午时分，在身体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后，我们正式前往青铜门。
那条幽深的山体裂缝在汪阳昨晚的辛勤劳苦下彻底清理。这一路畅通无比，没有一条蚰蜒和人面鸟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们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到了巨大而神秘的青铜门下。
“小哥，露露，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和胖子会一直在外面待着接应你们，等你们出来。”
无邪一路上紧紧拉着我和小哥，絮絮叨叨个不停，那些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上百次，可即便如此，我依然不厌其烦地频频点头答应着。而小哥呢，每听无邪说一遍，他便会淡淡地“嗯”一声，神色平静而专注。
胖子一心想要给我们精心准备各种各样的吃喝用具。只见他忙不迭地在包里翻找了半天，然而最终却是徒劳无功。这时，他才恍然想起我拥有能够储存各类东西的特殊空间。
原本他是怀着满满的心意想给我和小哥准备所需之物，可到头来，局面却反转了，最后变成了我给他和无邪提供了形形色色、种类繁多的物品。
我毫不犹豫地几乎把所有自认为对他们有用的东西，一股脑地都拿了出来。
原本那划分出来专门堆放“特殊”物件的区域充盈得几近要溢出来，满满当当、毫无罅隙的空间，就在这须臾之间，变得空空如也，徒留一片令人心悸的荒芜。
一如我此刻的内心，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仿佛自己把内心深处最重要的东西毫无保留地给掏了出来，只留下一片荒芜与寂寥。
小哥拿出了三个小鬼扳指逐一戴在修长的手指上，接过我递过去的鬼玺后，用特定的角度正好将三个扳指扣进了鬼玺的凹陷之中。
无邪眷恋的看了一眼，知道小哥将要打开青铜门，自觉的跟着胖子退到了远处的黑色岩石之后。
走之前，除了再一次对我和小哥反复叮嘱，他还拿出了一个玉白色的小药瓶。
“那个……我看你手上似乎有伤，这瓶药膏效果还行，小哥用了之后都说好。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将就着用吧。”
汪阳本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突然被无邪叫住，上挑的凤眼明显愣了一下。
随后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态，盯着无邪伸过来的手和他手中的玉白色药瓶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谢了。”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汪阳的嘴里缓缓吐露出，也不知究竟是为何，听起来竟是格外的别扭，仿佛这两个字与他平日的性格和言语习惯格格不入，带着一种生硬和不自然。
他察觉到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张向来傲娇的面庞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显得更加不自然了。
紧接着，他竟转过身去，将后背留给了我们。然后，带着些许不耐的口吻喊道：“快点，别磨磨唧唧。”
胖子的身前身后挂满了好几个沉甸甸的背包，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他费力地用身前的背包顶了顶无邪的后背，说道：“走吧，天真。”
他俩迈着缓慢的步伐向前走去，一步三回头，目光中满是留恋与不舍，似乎每走一步都充满了艰难与犹豫，仿佛身后有着他们难以割舍的牵挂。
小哥双手微微托起方形的鬼玺，嘴小幅度地一张一合，低声的呢喃在这个静谧的空间回荡。
悠扬的号角声从地底深处传来，阴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黑暗中走来。与此同时，青铜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