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紧急电报

  忠义救国军在这场战斗中损失不小,牺牲了三十多人。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假如冯惠堂的部队不及时赶到的话,必将遭遇灭顶之灾。
  陆伟韬为感谢冯惠堂,把缴获的武器弹药全部送给了他。然后一把火烧毁了鬼子的汽车。
  经过这次事件,双方的关系变得愈加热络,经常互通情报,合作对付鬼子的清剿。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贺天龙和陆伟韬正在屋里商量事情,韩坤突然闯进来:“报告,丁主任发来一份紧急电报。”
  陆伟韬接过电报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电文是这样的:命你部利用与新四军游击队的关系,出其不意发动袭击,消灭他们。
  “什么?消灭友军?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搞错了!”
  贺天龙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韩坤回答得很肯定,就是这样!绝不会错!
  陆伟韬让韩坤发电报询问,为什么?丁乙的回复立刻就来了,只有两个字:照办。
  陆伟韬跟贺天龙商量,怎么办?贺天龙说:“还用问吗?忘恩负义、自相残杀,这事怎么能做!”
  陆伟韬沉吟道:“可是怎么向上面交代呢?”
  “我不管!”贺天龙板着脸说:“爱怎么交代怎么交代,反正我决不做这种伤天害理、不仁不义的事情!”
  一阵静默。三个人同时点燃香烟闷头抽着,浓浓的烟雾在屋子里盘旋缠绕,气氛令人窒息。
  韩坤打破了沉默,干咳两声说:“司令恕我多嘴,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的装备给养都是军统提供的,现在丁主任有命令来,咱们当然要执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贺天龙冷冷道:“还有一句话,不知你听没听说过,叫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韩坤笑了笑:“这话也就说说而已,真敢这么做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岳飞就是典型的例子。”
  贺天龙眼睛眯了起来:“拿我跟岳飞比?不敢当啊!”
  韩坤也许是被宠坏了,也许是情商太低,竟然没有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只管照自己的意思讲下去:“皇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岳飞才勉强退兵,结果如何呢?命丧风波亭……”
  话没说完,贺天龙啪的拍案而起,把韩坤吓得一哆嗦。
  前不久牺牲了三十几个弟兄,归根结底是韩坤害的。贺天龙正窝火呢,这下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他脸色铁青,瞪着韩坤说:“妈的!你什么意思?要让我像岳飞一样被砍脑袋?”
  韩坤愣在那儿,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贺天龙指着他的鼻子,狞声道:“你给我听着,这个狗屁命令老子就不执行!怕你个鸟!妈的!什么东西!要拼命了你当缩头乌龟,现在又跟我指手画脚,你他妈要脸不要脸?你是吃狗屎长大的吗?”
  韩坤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着陆伟韬。
  陆伟韬心里在暗笑。活该!骂得好!刚才他故意不吭声,就是要让韩坤吃点苦头,这小子真的害人不浅。现在见骂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司令请息怒,这件事还得好好斟酌斟酌。”
  贺天龙眼睛一瞪:“有什么好斟酌的?我贺天龙恩怨分明,绝不做恩将仇报的事情!”
  “司令你听我说,你已经不是草头王了,你是正正经经的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陆伟韬在屋里踱了几步,接着说:“韩坤的话不是一点没道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也是江湖上通行的做法,对不对?”
  贺天龙腾的站起来:“我想不通的是……”
  陆伟韬朝他眨了眨眼,摆手道:“听我把话说完。忠义救国军吃军统的粮,拿军统的枪,当然要听军统指挥。想得通要听,想不通也要听。军令如山,没有别的选择。”
  贺天龙骂了声“他娘的”,一屁股坐下,从胸腔里长长的吐出一口闷气,声音响得像火车头一样。
  又一阵静默之后,韩坤瞧着贺天龙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这事最好别让林参谋知道。”
  “为什么?”贺天龙冷冷的问。
  韩坤说:“他跟新四军游击队那个姓冯的交情不浅,要是被他知道了,恐怕……”
  “行了!别说了!”贺天龙打断他:“林永年是我妹夫,姓冯的跟他再亲能比得过我吗?”
  韩坤陪笑道:“那是!那是!我多嘴了!”
  贺天龙打开窗户,把满屋子的烟雾放出去,回头说:“你们走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陆伟韬和韩坤退出。
  韩坤四下瞧了瞧,凑到陆伟韬耳边问:“我看贺天龙一肚子不情愿,他会不会改主意?”
  “不会的,”陆伟韬说:“他在咱们军统麾下有吃有喝,比当土匪强多了,怎么肯轻易放弃呢?”
  韩坤点头:“你说的对,这我就放心了。兵贵神速,夜长梦多,这事要做就赶快做。”
  陆伟韬故意将他的军:“听你的意思,好像已经有具体的行动计划了?请讲,我洗耳恭听。”
  韩坤尴尬地挠了挠头:“不不,我……我还没想好……”
  “没关系,”陆伟韬用诚恳的语气说:“讲讲你的初步设想吧,大家一起研究研究。”
  韩坤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支支吾吾说:“我的想法……很不成熟,还要再好好想想……”
  “这事的确要深思熟虑,”陆伟韬说:“我也要回去想一想。今晚咱们再碰个头,把计划定下来。”
  当晚,三个人又凑到一块,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先摆鸿门宴,以商议军情为名把冯惠堂骗来,擒贼先擒王。然后对新四军游击队发动突袭,将他们一举歼灭。
  请冯惠堂的任务交给了小泥鳅。
  这天一早,小泥鳅高高兴兴的出发了。傍晚5点多钟,他回来时却哭丧着脸,说冯惠堂生病不能来。
  陆伟韬将信将疑,问道:“他真的病了?你见到他没有?”
  小泥鳅点点头:“见到了,他得了重感冒,在床上躺着呢。”
  贺天龙打发走了小泥鳅,问陆伟韬怎么办?陆伟韬回答了八个字:“计划不变,今晚行动!”
  当晚,忠义救国军二百多人倾巢出动,午夜时分来到新四军游击队驻地,想打他个冷不防。可是冲进村子才发现,冯惠堂他们已经转移了。
  部队在山路上来回折腾了大半夜,累得要死要活,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贺天龙非常恼火,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陆伟韬也唉声叹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韩坤跟他俩不同,他的心情很复杂,虽然也有恼火懊丧,但更多的还是疑虑和窃喜。
  新四军游击队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袭击之前走了,哪能这么巧!其中定有猫腻!莫非小泥鳅不是去请君入瓮,而是通风报信?假如真是这样,那一定有人把消息透露给了小泥鳅。
  偷袭新四军游击队的计划高度机密,知道该计划的只有三个人。显而易见,透露消息的不是贺天龙就是陆伟韬。
  韩坤更希望是陆伟韬。
  尽管贺天龙也很可恶,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弄得他很难堪,但相比之下,陆伟韬才是最大的隐患。因为陆伟韬无论哪方面都胜他一筹,让他显得很猥琐很无能。不把此人除掉,自己很难有出头之日。现在机会来了,定要好好把握。
  在这件事情上,小泥鳅是个关键人物。韩坤决定从他身上打开缺口。
  韩坤来到这儿之后,到处吹嘘自己是丁乙的小舅子,凭借这个特殊身份,加上一些小恩小惠,他身边渐渐有了几个听他话的人。
  这些人在他的授意下,把小泥鳅骗出来绑在树上,逼他老实交代,是不是给冯惠堂通风报信?
  小泥鳅大呼冤枉:“我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要袭击他们,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啊!”
  韩坤哼道:“他们肯定得到了消息,否则怎么会突然转移?”
  “你问我,我问谁去?”小泥鳅理直气壮:“也许是芝麻掉进针眼里,碰巧了呗!”
  “你别想骗我!肯定是你报的信!”韩坤举着皮带恶狠狠道:“说出来没你的事,否则对你不客气!”
  小泥鳅闭着眼睛大叫:“哎哟哇啦!不得了啦!痛死我啦!”
  韩坤又好气又好笑:“喊什么喊!我还没打呢!”
  小泥鳅睁开眼睛:“真的?还没打?那好吧,我待会儿再喊。”
  韩坤吹胡子瞪眼:“别跟我油嘴滑舌!妈的!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
  “这就对了,说了就没你的事,快说吧!”
  “你让我说什么呀?”
  “你是不是给冯惠堂报信了?说!”
  “好,我说,你是不是给冯惠堂报信了?”
  “混蛋!你怎么学我说话?”
  “咦,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你怎么这么笨!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说,你是不是给冯惠堂报信了?”
  “对呀,我就是这么说的,没错呀。”
  韩坤急得汗都出来了,跳着脚喊:“对什么对!我问你,是不是给冯惠堂报信了?快说!”
  “是!是!”小泥鳅说:“我问你,是不是给冯惠堂报信了?这回没错了吧?”
  望着他脸上狡黠的微笑,韩坤终于明白了,他不笨,自己才笨,小泥鳅是在故意胡搅蛮缠!可恶!真可恶!
  “混蛋!你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坤甩起皮带狠狠抽打小泥鳅。
  这回小泥鳅真的被打痛了,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哎哟哇啦!救命啊!痛死我啦!”
  韩坤怕喊声被人听见,想把他的嘴堵上,但为时已晚,林永年已经赶来了,吃惊地问:“怎么回事小泥鳅?谁把你绑在树上?”
  小泥鳅运了运功,噗的一口痰吐在韩坤脸上:“就是他!”
  林永年瞪着韩坤:“你什么意思?小泥鳅犯了什么大罪,你把他绑起来打成这样!”
  韩坤狼狈地抹掉黏在脸上的痰:“他是内奸,给新四军游击队通风报信,这罪名大不大?”
  林永年沉声道:“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可不能乱说啊!”
  “当然有证据!”韩坤说:“新四军游击队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袭击之前走了,哪能这么巧?肯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小泥鳅去过他们那儿,报信的不是他是谁?”
  林永年冷冷道:“这都是推测,不是证据!你不能乱怀疑!小泥鳅是我兄弟,快放了他!”
  “不行!”韩坤喊道:“不能放!他有重大嫌疑!”
  林永年也抬高了嗓门:“放了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冲你来?这么说他是受你指使?你让他这么干的?”
  韩坤想套路一下林永年,结果林永年还真的中套了,拍胸脯说:“没错!就算是我指使的!你想怎么样?”
  想不到这个足智多谋、号称小诸葛的人也会上当!哈哈!太好了!韩坤心里乐开了花。
  前面已经说过,人的劣根性之一就是不肯自我反省,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
  韩坤违反纪律寻欢作乐,导致军饷处于危险之中,林永年砸晕他也是不得已,他却因此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仇,现在机会来了!林永年出卖军事机密,贺天龙也罩不住他!
  韩坤朝林永年狞笑道:“好啊,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既然如此,那就对不起了!把他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要抓谁?抓我老公?你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胆子!”
  韩坤见贺天香来了,有点不知所措。
  贺天香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双手叉腰瞪着他:“你凭什么抓我老公?啊?凭什么?”
  韩坤被她泼辣的样子吓到了,倒退两步说:“他……他自己说的,指使小泥鳅给新四军游击队报信……”
  “你漏掉了两个字,就算。”林永年打断他:“我说的是,就算是我指使的。这是一句气话,你听不出来吗?”
  韩坤这才明白,被套路的不是林永年,而是他自己。他不禁气急败坏:“你……你耍无赖……”
  “放你的狗屁!”贺天香骂道:“你才耍无赖呢!什么东西!打仗吓得尿裤子,不像个男人!你还抖什么威风,乌龟壳里待着去吧!”
  常言道,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可是贺天香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韩坤恼羞成怒了,脖子一梗说:“林永年吃里扒外,给新四军通风报信,证据确凿……”
  “混蛋!再胡说我毙了你!”
  贺天香拔出手枪,对准韩坤的脑袋。韩坤吓呆了。
  林永年见状急忙阻拦:“住手!别开枪!”
  但来不及了,枪已经响了,只见韩坤一头栽倒在地上。
  林永年急得直跺脚:“我让你吓唬他一下,你怎么把他打死了?”
  贺天香啐道:“呸!这个混蛋,死了活该!”
  “他不能死!他是长官的小舅子!”
  “别说了!他死都死了,再说也白搭!”
  “你……你让我怎么跟陆参谋长交代?”
  “这还不好办?就说枪走火了呗。”
  这时绑在树上的小泥鳅喊:“没死!他没死!”
  一看果然,韩坤哼哼唧唧的坐了起来。
  林永年上前关切地问:“韩兄,你怎么样?”
  韩坤呻吟道:“我受伤了。”
  林永年朝他周身上下看了看:“你伤在哪儿?没有啊。”
  韩坤在林永年的搀扶下站起来走了两步,又甩了甩胳膊,全都好好的,确实没伤,这才松了口气。
  林永年一脸歉意:“刚才你一定是吓昏了,真对不起,我代天香向你道歉,请老兄赎罪。”
  这话听着像是挺客气,实则语带讥讽。韩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跺脚说:“你等着!这事没完!”
  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始终不敢看贺天香一眼。这个女人太泼辣了,说得出做得出,让他又恨又怕。
  望着他的背影,贺天香和林永年相视一笑。夫妻俩这场戏演得不错,真的是夫唱妻随。
  绑在树上的小泥鳅急了,大声喊:“别笑了,快把我解开!”
  与此同时,韩坤已经回到自己屋里,并立即打开了电台。
  他知道,这事找陆伟韬是没用的,所以他直接发电报向丁乙告状,要求姐夫替他做主,或者让他回上海。这儿他无论如何不想待了。
  半小时后,收到了丁乙的回电,四个字:稍安勿躁。
  韩坤气不打一处来,他把电报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还不解恨,又朝上面啐了一口:“呸!站着说话不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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