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李老大夫家的过往
孩子是有些伤了脾胃，还有点贫血症状。
一路上饥饱不均，孩子胃口又不好，营养跟不上太正常了。
李老大夫开了调理脾胃的方子交给了孙大兴，人就出了厢房。
孙大兴追出院子，刚好黎长乐也提着竹篮到了廊下。
孙大兴给李老大夫塞了一块碎银，“老大夫莫要走得这么急，咱们还没给诊银的。”
李老大夫要把银钱往回推，“就看一眼的事儿。”
“不是……”
黎长乐适时开口，“您就收下吧，您今日若不来，咱还得赶着马车把孩子带去县里找大夫呢，收下这银钱也没亏着他。”
孙大兴连连点头，“大少夫人说得极是。”
话说到这份上，李老大夫便也收了银钱。
只看着黎长乐递过来的竹篮时，老大夫就说不出不要的话了。
一张老脸满是无奈，“黎娘子……”
这些东西可真是送到他心巴上了。
实在是家中的银钱不多，即便近来有几回收入，也不敢全花了去，儿子身子时好时坏，他自己虽是个大夫，可药材却是要花钱买的。
厢房里这孩子是路上饥饱不均了，可他家中的孙儿与他相差无几的年岁，看着比他还瘦弱。
都是逃难路上攒下的坏底子。
黎长乐看出面前这老人家脸上带着一丝窘迫之意。
她示意孙大兴回厢房去，而后站在廊下轻声问老大夫，“老大夫，长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老人家能不能应承。”
老大夫李南星愣了下，“除了能把把脉开开方子，老头子还能帮上什么忙的？”
黎长乐失笑，让冷一去给老人家倒杯热水，自己扶了老人家到草棚下落座。
“是这样，开春天暖了，我可能要到庄子上去弄几块药田。本来还想着，托夫君问问有无合适的人选，雇了来帮忙照顾那药田的。
但今日突然想起，您老人家也是大夫，擅开方抓药，平日里没少接触药材，采药之事更是不在话下，我何必舍近求远？所以才有此一问。”
李南星仓皇起身，“这，这……黎娘子此话当真？”
“自然，您可以回去和家里头商量……”
“不，不用商量，就是，老头子也有个不情之请，黎娘子听完，若是觉得可行，老头子便也无异议。”
黎长乐作洗耳恭听状。
“我儿子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体质虚弱，几乎从小都是以药养着长成的。”
“只是，无米还难倒巧妇之炊呢，更别提我儿需吃的那药。”
黎长乐好奇问了一嘴，“什么药？”
“哎，是人参……”
“ …… ”黎长乐闭上了嘴。
好家伙，这简直比现代富贵病还烧钱。
间而又摸了摸鼻子。
这个，人参她有啊。
三支呢。
原先想让顾景宴带走一支，可人家觉得他没病没灾，用不着，便又留下了。
她还寻思，哪天银子不够花，就卖掉一支去。
当然，如今银钱是有的。
“老头子没用，一直都只买得起那参须子……”
黎长乐默默起身，“老大夫，您先稍等片刻。”
她进了屋就翻出藏在木柜子里的三个盒子，选了支稍微小点的人参，其他收回柜子去。
说是说小一点，但也有两只大拇指那么cu的，带须子总共得有四五十厘米那么长。
她抱着盒子回到院子里，见李南星都准备起身走了。
她忙拦住，“等等等等，老大夫，我都还没说话呢，您怎么就要走？”
李南星苦笑，“是老头子糊涂了，怎可拿这事为难黎娘子。”
黎长乐把盒子推至他跟前，“老大夫先打开看看。”
李南星闻着从盒子里散发出来的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混浊的双眼不由亮了起来。
他猛然抬头，“黎娘子，你这……”
黎长乐笑道:“各取所需啊。”
李南星颤着手缓缓打开了盒子，一见里头的物事，嘴里连声道，“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这么好的一支参，他儿能用上好几年了。
“使得，又不白给。”黎长乐笑盈盈地。
接下来，两人就着入职时间，待遇等事项商议了一番。
这一商议，连李南星的儿子李泽也一起被加入了进去。
主要是李泽入职。
他从小体弱，李南星深知他日后想要像其他人一般挑重担，搬重物，是不太可能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完全就是病歪歪的文弱书生体质，时不时还要吃上一段时间汤药。
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李南星可谓是费尽了心思。
儿时的李泽，比如今更虚弱。
为了节省认字的时间，李泽跳过了三字经，千字文诸如此类的启蒙书。
他的幼童启蒙是从认草药书开始的。
李南星每次采回草药，都会仔细教他辨认，或是儿子从书上认得的药材，山上找不到，就去各大药堂找炮制好了的药材，买回去给他从味道等各方面去认识。
一来二去，认识了一位经验老药农。
李南星带着儿子去拜了老药农做师傅。
到了嫁娶的年纪，李泽娶了师傅的独生女儿。
带来的嫁妆里还有一支人参。
靠着那支人参，李泽那几年的身体一直都挺好，没像往年断断续续总有三五个月要卧床养病的。
妻子还怀了身孕。
李南星真是喜得老泪纵横。
李泽没有什么器官疾病，就是体弱，气虚。
人家非但没有嫌弃，知道人参这好东西能大补元气，补脾益肺，生津安神后，利用自身药农的人脉，从认识的大药堂里买来了一支人参，当做女儿的嫁妆带到了婆家去。
就这样，儿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
李泽跟着师傅学习药材种植，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中草药。
只是有一年，李泽师傅所在的药庄仓库失火，烧去了大批顾客预定的药材成品。
李泽的师傅当时人就在仓库旁的休息室里，药材烧没了，人也没了。
不单如此，最后李泽师傅家的全部家当都卖了，都还不上那批药材的钱款。
李南星掏了那几年攒的一些银子和老妻留下的一些金银首饰，才勉强对付。
人命钱是一个铜板都拿不回来了。
因主家怕是对家来纵火行凶的，便让官府来调查，一查就查出来。
李泽师傅的休息室在仓库大门旁边，种种迹象表明，火是从休息室先烧起来的。
休息室的床榻上有生前正抽着旱烟的痕迹，烟丝袋也在床前搁着的……
李泽为着这事跑东跑西，加上妻子伤心过度，他得两头忙活。
等妻子调整过来，他直接一头倒进床榻，足足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但身体状况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这让李南星有种命运弄人的悲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