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表哥表妹什么的
鱼儿第一个跑来亭子讨吃的。
但她还记得亲娘说过的话，从进了亭子就收敛了在外头叽叽喳喳的样儿，向两位长辈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就眨着萌萌的大眼睛试探地问黎长乐，“娘，我可以拿果子跟哥哥姐姐一起吃吗？”
小丫头快三岁了，口齿言辞又更清晰了些，能用比较长的句子表达想法了。
黎长乐放眼看去，黎世熹正朝着亭子里走过来，明显是跟着疯跑的妹妹来的。
她端了一盘樱桃给鱼儿，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去吧，都擦了手再吃。”
鱼儿达到目的，欢呼一声跑开了，于是，黎世熹追到半道又跟了回去。
黎长乐转头见房如玉看过来，笑道:“这丫头是个小吃货！”
房如玉目光追着鱼儿的身影，“她和宝儿贝儿倒是能玩到一起。”
黎长乐毫无保留地掀闺女的老底，“夫人，她就是喜欢好看的，漂亮的，您家里这对儿双胞胎她估计稀罕得不行！”
房如玉听了就朝自家儿子看去，心想，她儿子生得也不差啊。
像是应了她的心思一般，黎长乐下一句就是:“上一回在学堂门口见到令公子，她也这副模样，一见面就想把糖送给漂亮哥哥吃。”
“……原来如此。”房如玉恍然大悟。
她就说，他向来不爱吃甜食的儿子，书房的书案屉里哪来的一颗糖。
她无意间发现的，过后好几次有意去打开抽屉，发现糖还原封不动在那里。两天前，她不信邪地又去看了，反正就是还在……
她瞟了一眼对面一无所觉的女子……
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她是当不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说不定是自己想多了……
玩了好一会儿，两个男孩带着妹妹们都聚到了亭子里。小丫头们头顶着三两片桃花瓣，大概追赶着玩嗨了，脸儿都红扑扑的。
鱼儿任黎世熹给她擦了手，就开始给两个小姐姐分享她娘带来的吃食，还一边巴拉巴拉地做介绍，生怕小姐姐不领情，不知道她家吃食的好。
“宝儿姐姐，这是马大娘做的糕点，里头有果酱哦。”
“这是土豆炸的，可脆了。”
“贝儿姐姐也吃，这个丸子沾这个红酱，我就爱吃……”红酱就是番茄酱。
递了个荠菜饼子给黎世熹:“哥哥，你吃饼子……”
手抓到了山楂汉堡糖时顿了下，犹疑地放开，换个果盘拿了个草莓举到李亦阳面前，“这个哥哥你不吃糖嘛？那你吃果子！”
李亦阳一愣，都隔了那么久了，她小丫头还记得他当初那句不吃甜食？？
太精怪了吧？
他还以为她忘了。
不说他了，连黎长乐都哑然。
她揽过小丫头，“鱼儿记得他是谁？”
“哥哥呀！不吃糖的哥哥！哎，娘诶，怎么会有不吃糖的哥哥呢？”
黎长乐顿时哭笑不得，她的记忆点在“不吃糖”上面。
“她大致是觉得世间少有不吃糖的人，所以记住了你这张‘不吃糖’的脸？”黎长乐好笑道。
李亦阳眼神闪了闪，只一会儿就低下身子和鱼儿面对面，“哥哥是不爱甜食，吃果子正好。”
他取了小丫头手里的草莓果就站起来，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房如玉被双胞胎闺女簇拥着，还能分神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从明日开始，那抽屉里会不会又多了个果子……
一行人吃了水果点心便去了寺里上香，捐香油钱，求平安符，还去寺里的古树下祈福，系了红绳。
过了午才结伴去吃了一顿斋饭。
下山的时候，鱼儿有些困顿了。
黎世熹要背着她睡，黎长乐没让，他自己也都才八九岁，下山要走台阶，哪能让他来，一个不小心，兄妹俩就滚下山去了。
她自己也不行。
来时，山势往上，视野倒也还好。
现在要下山了，她那恐高的症状就临时冒出来了，虽说山势平缓，她这会儿往山下看去，也不至于头晕目眩，但是会脚底发痒。
她把鱼儿交给冷二，“你来抱着她下山，到山下了再让她睡马车上。”
“不要！”鱼儿小手环着亲娘，皱了皱小鼻子嘴里嘟囔:“冷臭臭！”
刚伸出手来的冷二更板着脸了:“ …… ”
黎长乐又说让冷一来，小丫头摇头控诉，“凶凶臭臭！”
冷一:“ …… ”
黎长乐嘴角抽了抽，横了二冷一眼，这俩壮士是几天没洗澡了啊？天都回暖了。
看一旁李家几位主子都等着他们，讪讪地笑道:
“这丫头吃饱了就要睡，得人带着下山，她还不肯让两位护卫抱。我是抱不动了的。”差不多得抱一个小时左右，她两条细胳膊会断掉，这丫头最近又长肉了，抱着压手。
她环顾一番寺庙外头，上午来的时候还有好几台竹轿子在门口两边等着，这会儿一台都找不着。
这是过午不候？
“姑姑，我能背得稳的。”黎世熹要接过鱼儿。
“要不，咱们俩换着来？”一人背一段儿，“路上若遇到有空轿子，就把她扔轿子上去。”
房如玉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让我这儿几个护院试试？”
李亦阳眉头跳了跳。
小丫头已经耷拉着眼皮子在她娘肩窝子里哼唧着要睡着了。
“要不……我来试试？”
再不走，等回到县里都要天黑了，下山要花不少时间，黎长乐没多想，“那你来试试，不行的话我和世熹换着背她。”
李亦阳比黎世熹高出一个头不止，抱着个小孩还是稳当的。
鱼儿被换了个怀抱，意识里也不乐意，淡眉皱着，“臭臭，不要嘛……”
李亦阳背一僵，他也臭？
好在，怀里糯米团子般的丫头嘟囔了句，鼻子又耸了耸，就把小手圈紧了他脖颈，睡着了。
李亦阳缓缓松了口气。
他身上应该不臭才对……
跟着松口气的还有黎长乐，“这下好了……”
真怕得在惠济寺大门口等着她醒过来再下山。
小丫头越来越有主意了，小毛病还多，嫌人臭？惯的她。
房如玉带着双胞胎过来，觑了眼儿子，轻笑道:“我们走吧。”
黎长乐搭着黎世熹的肩，边走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这妹妹都是你给惯的，多矫情！”
黎世熹不认同她的说法，“姑姑，不能这么说鱼儿，她只是爱干净了些。”
“嗯，是哦，也不知道是谁，跳进土沟差点埋了自己。”黎长乐哼哼道。
黎世熹无语地看自家姑姑，她能不能帮忙在外人面前捂着点啊，“她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气候回温，土地化冻，庄子里的人在整地翻地，这小丫头看着好玩，就和珠儿小宝也去凑热闹，结果小丫头失足滑进了跟她身高一样深的土沟里去，摔了个灰头土脸。
好在冷二就在几米开外跟着，几乎是立时就把人给提了起来。
此后两天，黎长乐每天提溜着她到田埂边上走一趟，吓得个小丫头坠在她大腿上嚎哭，黎长乐再作罢了。
那土沟是挖了来蓄水排水的，也就是刚收拾好，水还没排进来，万一里头有水，就不能只是身上沾点土的事了。
好笑归好笑，黎长乐也是真不敢掉以轻心。
吃一堑长一智，小丫头不敢再往田边去了，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娘身边乖乖待了好几日。
孙大兴马氏带着小宝，刘铁锤姜氏带着珠儿，都来磕头道歉。
冷二就更狠了，上身脱得只剩薄薄的单衣，让冷一执着鞭子，往背上狠抽了二十鞭。
那啪啪做响的鞭子声听得黎长乐牙根都疼。
但她阻止不了。
不管是孙刘两家还是二冷。
这些人在黎县这个地方，跟着她跑上跑下，是她最初也是最得力的帮手。
孩子只是摔了个屁股蹲，掌心磨破了点皮，这放在现代，父母着重口头教育一番是必要的，但孩童爱玩是天性，不至于连累到旁人，甚至体罚。
冷一挥鞭子的时候可没有手下留情的，她当时捂着鱼儿的眼睛不敢让她看，但捂得不及时，头两鞭还是让她瞧去了。
小丫头过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直要去给她的冷叔吹呼呼去。
黎长乐并没有要杀鸡儆猴的心，但他们领罚的觉悟空前地高，她也很无奈。
她指着跪在地上领罚的几个人对她说:
“顾鱼儿，他们都是属于顾家的人。
这些人里，有的人是要一直护着你的，有的人是以后要跟着你，伺候你的，还有人长大以后也会是帮你跑腿办事的。他们的命，可以说都在你的手上了。”
“虽然你是他们的主子，他们得听令于你，但正因为是这样，你的所作所为，不管好与坏，都会令你身边的他们深受影响。
你得了好，他们就能更好，你若是闯了祸，受了伤，那他们也会受伤，甚至替你背锅。”
“你现在告诉娘，你想他们好好的，还是像这样，每个都来打一顿鞭子？”
小丫头哇哇大哭，“不要不要，鱼儿不敢了哇。娘不要打小宝珠儿姐姐。”
到这里，已经可以鸣金收兵了，孩子都吓着了。
事后黎长乐拿了云南白药让冷一给冷二上药去，“这可是你的革命战友，你也舍得下手那么重！”
都皮开肉绽了。
珠儿和小宝却都还小着，只让姜氏马氏好生说，别再打骂孩子。
彼时，黎世熹在学堂，没有在现场，只是回来后听鱼儿打着哭嗝儿东拼西凑描述的。
此时，黎世熹依然还护着妹妹，“鱼儿那会儿都吓坏了，夜里睡觉都哭，姑姑下次要干什么，别当着她面儿。”
“我干什么了呀？这丫头最近都玩野了。不管管，哪天跑出庄子去都不晓得。”
“她才不会！”
“你这太没原则了哈！不能让你这么着下去！她要啥你给啥，她干什么，你帮着干！你得对她多点要求……”
“姑姑，她还小呢……”
“等姑娘十八了，你依然也觉得她小啊。你不能老这样。”
“姑姑，鱼儿十八了我就娶她做妻子，我继续惯着，我乐意。”
正迈着脚底发麻的腿下着台阶的黎长乐，头皮也跟着一麻，脚下一个跄踉差点滚下山去。
等站定了脚步，她才惊魂未定抖着嘴唇问黎世熹，“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
黎世熹毫无所觉，“姑姑怎么了？”
“你说，你娶……娶鱼儿？”
黎世熹往身后望了望，李亦阳抱着鱼儿正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山，已经行至姑侄俩身前。
黎世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大声道:“姑姑，我说……待我长大以后，我就娶……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黎长乐一巴掌捂住了。
天咯……
表哥表妹什么的，不要太吓人好吗？
她突然想起顾景宴之前的顾虑。
她还说在她眼皮底下，不会有这种可能。
现在，她头都大了……
她朝李亦阳摇摇手，示意他走前头。
她得给这想娶表妹的侄儿洗洗脑。
李亦阳也心头怪异，掂了掂怀里睡得昏天黑地的小丫头，赶到了房如玉身后。
距离不远的姑侄俩，又开始了谈话。
山风徐徐，那些话语像长了翅膀一般，被风一吹，就到了房如玉母子二人耳中。
黎长乐问黎世熹，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你不知道鱼儿才三岁不到？你自己还是个小屁孩！还娶什么娶！
黎世熹捂着被拧了的耳朵，“姑姑，从……从您病好了以后我就这么想过了。等我长大了，鱼儿就当我妻子，那姑姑也是我娘了，我们一家人永远生活在一处，不分开，让我来护着你们。”
黎长乐听得心酸，但表哥娶表妹的苗头依然要掐断。现在不掐，等以后想法根深蒂固了，更难搞。
“姑姑和你说过，以后姑姑在哪，你们就在哪儿。”
“不是一定要……成亲才能当一家人啊，只要你足够强大，到哪儿都能护着我和你妹妹。”
黎世熹抿着嘴不应，似乎就认定了以后的路要那样走。
黎长乐决定用重磅炸弹炸一下这脆弱又坚强的小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