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碗醒酒汤引发的惨案
方野青提着醒酒汤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坐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刚刚应该跟着舍友一起去吃烤肉的。
他这样想着。
房间里的纪珉楚一身西装革履，正在百无聊赖地喝酒，身边的陌生男孩一直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蹭，他没有理会，只觉得好笑。
而房间里的其它人捧着酒杯，围在一起调笑着，他们身边的各色男孩捏着嗓子扬起声渲染着气氛，喧闹声直冲人的耳膜，酒精味夹杂着烟味氤氲在空气中，迟迟不能散去。
谁能想到，这群仪表堂堂的年轻贵公子不久前还在酒会上挥着带着古龙水味道的手指点江山呢？
很快，空气中的喧闹声像是忽然被锁进了匣子里，包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纪珉楚终于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门口方野青。
在场的人都是纪珉楚的死党，因此没有人不认识方野青。
那可是方野青，让纪珉楚放下身段，追了整整一年的方野青。
而现在，他是纪珉楚的男朋友。
众人偷偷拿眼睛觑向纪珉楚，却发现对方仍安然坐在原地，手里的酒杯不再摇晃，只是眼神紧紧盯着方野青。
方野青站在门口，本想在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离开，没想到只是短暂地犹豫就会让他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他下意识地看向纪珉楚，这一看，就不可避免地再次看到依偎在他怀里的漂亮男孩。
原来如此。
方野青眉头皱了一下，转身欲走：“我们晚点谈谈吧。”
“站住。”纪珉楚沉声道。
他从不呵斥方野青，现在也是，但是这一声里却夹杂着怒气。
纪珉楚站起身，身体由此从阴暗投入光明，所有人都看清了现在的他。
他是纪氏集团的太子，也是这一代年轻人中的翘楚，虽然只有24岁，但是眉间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方野青转过身来看向他，恰好有一缕光打在他身上，显得他身形单薄却不脆弱。
众人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的脸，再一次在心里感叹纪珉楚的眼光毒辣。
“还有事？”他尽可能平缓地问道。
方野青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模范男友，虽然两人大概率很快就会分手了，但是毕竟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及（前）男友的面子。
纪珉楚笑了一声：“为什么不现在谈？”
“因为没空。”方野青不想再做纠缠，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坐在不远处的纪珉楚的死党终于找到了机会，干笑道：“阿青啊，你别误会了，纪哥这是……”
“你怎么在这？跟踪我？”纪珉楚打断了死党的话，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长臂一揽，漂亮的男孩就靠进了他的怀里。
方野青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忍不住自嘲地笑了：“我没这么无聊。”
“那就是路过了，”纪珉楚举起空酒杯，身旁的男孩从善如流地满上了酒，随即抱着酒瓶子，偷偷看向门口的方野青。
“你可以这么想，”方野青说着，又想离开。
“来都来了，不留下一起喝一杯？”
方野青闻言看向纪珉楚，看到对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座位。
“我过去，”方野青不大不小的声音回荡在包厢里，“你给我发工资？”
纪珉楚笑了，身旁的男孩不得不跟着笑，包厢里没有人敢出声。
“当然不，你可是我的男朋友。”
“那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你的男朋友了。”
撂下这句话后，方野青果断走出了包厢。
几分钟后，方野青走在大街上，初冬的冷风透过大衣刺进他的骨子里，让他忍不住越走越快。
他本想在酒吧门口截一台出租车，但是想到这家酒吧是纪珉楚的产业，再加上那个渣男和他的朋友们都在酒吧里面，万一自己一时半会儿截不到车，可能又会碰上他们，他只好走着离开。
他走上了跨江大桥，风变得更大了，路边的日光灯不知道瓦数多少，把地上照的亮如白昼。
方野青忍不住走到栏杆旁边，看向了河里映照着的万家灯火，回想起了跟纪珉楚的过去。
在上大学之前，他从未仔细考虑过自己的性向，直到大一，他才彻底确定了自己是个gay。
纪珉楚也是自那以后第一个追求他的男人。
那个时候的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刚开始接手家里的产业，来方野青所在的通大（通市大学），是为了跟通大的创业基地谈合作。
然后，他就遇上了跟在老师身边的学生方野青，从此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攻势。
一开始是三天两头地让人往通大跑，把方野青的衣食住行安排了个遍，后来纪珉楚就干脆以方野青的名义赞助学生会活动，这样一来，每一次学校有大型活动，横幅上都会有大大的方野青的名字。
最后，也许是不胜其烦，也许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答应了纪珉楚的追求。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可能对谈恋爱这件事根本不热衷，他厌烦毫无意义的吃饭看电影，也不想跟一个还不了解的人上床，两人的恋爱关系，似乎并没得有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亲昵。
仔细想想，他们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快一年了吧。
这么想来，自己被绿好像也无可厚非。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那一丝压抑，准备抬脚离开。
就在这时，他感到脚下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脚，由于上半身还保持着离开的动作，他很快就失去了平衡，身子不由自主地往栏杆的方向倒去。
方野青大惊，慌忙之下朝栏杆的方向抓去，但这一抓竟然扑了空，他的身体在这股力道的惯性作用下不住地下坠。
他的腰倚在的栏杆上，上半身悬在栏杆外，于是只好努力稳住自己的下盘。
但是没想到，支撑着他腰间的力量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消失，方野青面朝上，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栏杆，离开桥面，落入水底。
……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漆黑。
方野青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落水的事，也记起了失去意识之前冰冷刺骨的河水和压迫着他的窒息感。
现在看来，自己是被救下来了？
那这里是哪里？医院吗？
他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借着幽暗的红光，发现自己仍然穿着落水时穿的风衣，身体躺着的地方也不是床，反而像是一大片凹凸不平的黑色石板。
他的只能勉强让他看见身体方圆一米的东西，光源不知从何而来，也看不见星星月亮，因此他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室内。
方野青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却感到一片麻木，此外，他感受不到身体给自己带来的反馈，像是疼或是冷他都感受不到，就好像这具身体的根本不是自己的。
“有……有……”
方野青想问一句有人吗，却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就像是生锈的铁板相互刮擦的声音，难听到算是一种折磨了。
“有。”
黑暗之中，竟然有人回应了他。
回应他的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来丝毫的感情。
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模糊的黑影，如果不是听见了对方的声音，他根本无法确定哪里是否真的有人。
难不成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方野青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就像是被冻住一般，根本无法轻易动弹。
对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方野青感到身上落下了一件衣服，像是一件大衣。
他知道这件衣服是那个黑影扔给他的，他冷极了，来不及道谢就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衣服盖在身上。
本以为盖上衣服也只是聊胜于无，不会有太大的用处，没想到他很快就从衣服上感受到了一股暖意，很快，暖意穿过他的皮肤渗透到了他的骨子里，身体奇迹般的开始恢复正常。
“如何？”那个黑影声音仍然低沉，但是尾音上扬，让方野青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关切。
他试着伸了伸胳膊，虽然仍然有些滞涩，但比起刚刚确实好了很多。
“好……好多了。”
这一开口把方野青吓了一跳，声音还是这么难听。
对方似乎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开口道：“嗓子很快便能恢复，不必担心。”
方野青听对方在安抚自己，心里不由得产生一丝好感。
看来对方是位古板但善良的好大叔。
他抱着衣服试着站了起来，往黑影的方向走了几步，却发现那黑影在他靠近的同时后退了几步。
看来对方不希望自己靠的太近。
方野青于是退了回去。
黑影果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请问是你救了我吗？”方野青问道，“谢谢你，要不然我肯定要被淹死了。”
对方顿了半晌，道：“你不是已经被淹死了吗？”
“……”方野青站在那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难不成对方在开玩笑？
“不是您救了我吗？”他问道。
对方依旧保持着那个毫无感情的语气：“没有人救你，你已经死了。”
方野青缓了缓神，道：“好的，您继续。”
“嗯？”对方似乎有些诧异，“真的不需要我再做解释？”
“无论您如何解释，结果总是不变的，无论我信与不信，请您继续吧。”方野青尽量放慢了语速，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难听。
黑影对他的赞许只在一瞬之间，很快便回到了他原来毫无感情的样子。
“也好，这样也节省了你我的时间。”黑影道，“你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地府，上由府君大人管辖，统辖三司，号令众鬼差……”
“噗……”方野青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黑影没有恼怒，而是静静等着他。
“我知道接受这一切需要时间，”黑影淡淡道，“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方野青摆手：“不是……不怪您，您就当我有病，您说您的。”
黑影也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打趣，回答道：“无论你之前有没有病，现在都没有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您请继续。”方野青道。
对方真的不是一般的有耐心，对自己的插科打诨完全不在意，还能耐心解答。
“衣服是你的了，穿上吧。”黑影提醒道。
方野青点点头，按照他说的穿上了衣服。
借着穿衣服的空，他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但是光线实在是太暗，他就连自己手上的衣服什么样式花样都看不清。
他摸着黑穿上了衣服，这件衣服的料子摸起来很特殊，应该价值不菲，而且样式很是宽大，感觉更像是袍子。
就在穿上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热流透过衣服传到了他的皮肤上，他的全身似乎顿时从骨子里开始温暖了起来。
“好舒服。”方野青忍不住感叹道。
“只是穿上的时候舒服，”黑影站在原地，从始至终丝毫未动，就像一尊石像一样。
“我怎么会这样？”
“还是因为你已经死了，黑影用着淡淡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死人怎么可能不冷呢。”
“那我现在是鬼？”方野青说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
从感觉上来说，除了摸起来冷了一些，其他的触感跟活人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鬼，鬼是没有实体的，但你又是鬼，因为你已经死了。”鬼说着绕口令，完全不管方野青能不能听懂，似乎后者有义务听懂。
方野青感觉对方说话的语气有点像学校里的老教授。
“我有实体？但我死了？”方野青慢慢思考着，“那我是丧尸吗？”
“丧尸？”那人语气微微上扬，似乎在问丧尸是什么。
方野青知道自己又说了多余的话，只好换一种问法：“我的身体还好好的，怎么能说我死了呢？”
“因为这具身体不是你的，”黑影说，“给你这身体，是因为地府要办一件事，一件只有活人能办的事，要知道，地府最缺的就是活人了，就连府君大人也是个死人。”
这个黑影说起话来能绕八百个弯，但是好在他还是有理解能力的，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奇怪的是，方野青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对生死毫不在乎的人，按理说，现在他应该感到恐惧或紧张，至少也应该激动一下才对。
但是现在，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平静，无尽的平静，就像这个世界连同他自己都融合为一体了一样。
“你们是怎么选上我的？”方野青问道。
“抽签。”
方野青闻言，总觉得对方在糊弄自己，但是转念一想，对方都声称自己已经死了，说出这话又算得了什么。
刚想让黑人继续说，没想到他眼前忽然闪过一缕光，使得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到再睁开眼，就看到自己手上多出了一本书。
“你所需要知道的其他东西都写在里面了，看完它，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来不及让方野青思考，黑影说完就隐身到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