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工
话说完，两个傀儡转身欲走。
那个高个子鬼差犹豫片刻，转过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走到方野青面前，递上了一个竹筒。
“大人，若不嫌弃，请喝这个吧。”
方野青认得他的声音，就是一开始问候他的那个鬼差。
“这是？”
“地府的白水，”鬼差回答道，“大人不能食用凡间吃食，喝此水应是无妨”
方野青道谢接过。
怎么那本百科全书里没说吃喝还有讲究？
他记得鬼是可以吃东西的啊，虽然他不是鬼，但是不至于他的待遇连鬼都比不上吧？
难不成他们吃的是什么“地府特供”？
“你们上班时不能吃喝，为什么还随身带着水？”方野青问道。
鬼差躬身回答：“新鬼刚离体，不能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总要哭闹一番，给他们喝些白水能让他们镇静一些。”
竟然还挺体贴。
“原来如此，谢谢你们，快点上班……快点去办你们的公务吧。”方野青道。
“属下告辞。”
说完，两人手上各多出一个灯笼，风一样的离开了。
方野青拔下竹杯的盖子，闻了一下，确认没有奇怪的味道后灌了一大口。
味道有些甜，口感比人间的水要厚重一些。
喝下以后，腹部确实好受了很多。
“不错。”方野青点头表示赞许。
盖上盖子，留着以后喝。
腰间一道光闪过，吸引了方野青的注意。
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写满人名的卷轴在发光。
他把竹杯往兜里随意一揣，拿起了卷轴，看向了卷轴表面发光的地方。
卷轴表面不知什么时候浮现出了三个的字，正是这三个字在发光。
是“元向勇”！
打开卷轴，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元向勇的名字竟然一直在里面，只是名单太长，自己没有注意罢了。
难道元向勇跟自己要查的事情有关？
可是他都要死了！万一元向勇被那两个鬼差带回地府，到时候不就没自己的事了？
不能放过这个线索。
方野青想起来那两个鬼差说过，元向勇住的地方在通河畔。
拿出手机略一搜索，他很快就确认了元向勇的住处，正是在本市有名的富人聚居区。
恰好，那个地方他去过。
闭上眼睛，身上很快传来失重的感觉，再睁开眼，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大门。
平时紧关的大门，此时竟然大开着，院内杂乱地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车。
看来今晚有很多人来看元向勇最后一面。
他毫不迟疑地迈步进入，走过院子，进入大宅，有两三个佣人聚在客厅不知在说些什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主人家暂时不需要他们了。
“你是谁？”其中一个穿着整齐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了他。
方野青连忙调整表情：“我听说了元叔叔的事，特地想来见他最后一面。”
男人使劲打量着面前面容清俊的青年，确认自己没见过对方，但是见对方打扮不一般，一时不敢自作主张。
“你是？”
方野青回答：“您直接带我去见元阿姨就好了，她认得我的。”
男人见他的态度丝毫没有胆怯，且想到对方如果撒谎也会马上被揭穿，犹豫半晌，终究点了头。
“好吧，我带你上去。”
方野青礼貌道谢。
他跟着男人往楼梯的方向走，不经意地向周围看了一眼。
客厅里摆着一尊十分醒目的财神像，桌子上摆的绿植是富贵竹，边上坐落着一个体积不小的鱼缸，墙上还挂着不认识的山水画。
整体看起来是很典型的商人的家。
到了楼上，跟着男人走了几步，他很快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
看来元向勇才刚刚咽气，自己来的应该不算晚。
领着他的中年男人这才知道自己的雇主过世了，不由得停在原地，为难地看了后面的方野青。
“唉，这最后一面你恐怕是看不成了，现在主人家估计也顾不过来，不如你……”
不等他说完，方野青迈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嘈杂的声音是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从他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门口围着一堆人。
只是他们这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房间内。
方野青顺手从走廊的台子上拿了一束被人随手搁置的花抱在怀里，缓步上前。
身后的中年男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由方野青去了。
后者走到房门外，围在外间的人只是元向勇生意上的伙伴，看到方野青只以为他是逝者的亲戚，于是下意识地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
他走到人群里，感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这群人是刚从冰箱里出来吗？
方野青压抑住这股冷意，换上一幅悲戚的表情，不徐不慢地走进了房间。
“弟妹你要节哀，向老弟的两个孩子还要你照顾，你可要照顾好身体啊。”一个穿着讲究、身材瘦高的男人站在正中间，好似发言人一样安慰着趴在床边痛哭的女人。
因为是背对着房门，方野青看不见这人的长相。
女人身形匀称，上身穿着米色毛衣，下半身穿着咖色半身裙，哭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很显然，即使这里站满了外客，她也没来得及换一件得体的衣服。
方野青打眼一看，就看到了站在床边上一脸迷茫的元向勇。
更确切地说，是元向勇的魂魄。
他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只是面色苍白，跟生前还是有些差别的。
方野青知道，等过一段时间，他身上最后一丝阳气耗尽以后，他的长相就会变得越来越可怖。
元向勇站在原地，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一抬头，对上了方野青的眼神。
他刚想说什么，方野青就转开眼光。
“元阿姨，”他上前几步轻声喊道。
一时之间，屋内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这个长相惊艳的青年。
那个发言的男人站在旁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立刻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女人身上。
痛哭的女人听到了陌生的声音，抽抽噎噎地转过头，看到方野青后一愣。
“你是……”说话的时候，女人脸上还有眼泪滑落。
“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受元叔叔资助的学生，学校听说了元叔叔的事，特地派我作为代表前来探望，没想到……”方野青垂眸道，“您请节哀。”
女人一听来人是学生，顿时失去了应酬的兴趣，只是碍于周围人的在场，不得不把面子功夫做好。
“谢谢你，”女人站起身接过方野青怀里的花，“只是……”
刚想找借口让方野青离开，没想到后者几步上前，已经到了床前。
“我还记得元叔叔上次跟我的聊天，那个时候的他还让我好好学习，”方野青在床前蹲下身子，这样一来可以看清元向勇身体的状态，“你放心元叔叔，我会好好学习的。”
这话的确是元向勇对他说的，只不过是在跟纪珉楚套近乎不成后，对他小声揶揄说出的话，为的是讽刺他跟纪珉楚之间的关系，暗地里说他是被包.养的。
他敢说出这种话，无非就是认为纪珉楚对他只不过是一时新鲜，以他的身份绝对不敢冒险得罪他。
确实，方野青的确没兴趣得罪他。
“你看得见我对吧，赶快让他们救我！我还有救的，赶紧让他们救我！”
元向勇在旁边气急败坏地叫道。
方野青充耳不闻，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了一句：“您安息吧。”
他站起身子，转向欲言又止的女人。
“今天打扰了，既然心意传达到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女人求之不得，用手帕擦着眼泪：“那我就不留你了。”
方野青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安慰元夫人的男人，只见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长相清瘦，面白无须，一双浓眉下的眼睛似乎生来就有一股威势。
仔细一看，那双眼睛紧盯着的，竟然是元向勇！
方野青从这个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惊恐，只是这份惊恐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不注意看很难观察到。
这人竟然能看见鬼！
百科全书里没提过关于能看见鬼的人的记载，难不成真能有人开了天眼？
他着意看了这人一眼，然后缓步离开。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元向勇。
后者马上会意，生疏地操控着自己的魂魄，向方野青的方向飘来。
走到走廊，元向勇已经迫不及待地聒噪了起来。
“快点想办法救我，我不能死，你是不是有阴阳眼？帮帮我！”元向勇大吼道。
方野青径自走向无人的角落，小声道：“找一个可以单独说话的地方，要不容易被发现。”
元向勇见有机会，顿时大喜过望：“去地下室吧，那里只有我能进去……暂时。”
方野青玩味道：“你不相信你老婆？”
“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感情能有多深。”元向勇毫不在意道。
方野青抬步离开，嘴里还在试探：“可是我看她哭的真情实意得很。”
“她哭我不是应该的？她不哭我哭谁啊。”元向勇语气里带着得意。
方野青还记得，元向勇曾在通大有过一次讲话，其中就提到了他这个发妻。说他的发妻在他还没发家的时候就跟着他，吃了很多苦，说的声泪俱下、真情实感。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
到一楼的时候，方野青本来还在想该怎么搪塞那些佣人，但定睛一看，发现大厅里竟然空无一人。
看来是听见老板过世，各自忙活去了。
元向勇指向楼梯下的空档：“入口就在这里。”
方野青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在这里看见了一个隔间。
伸手拉开隔间的小门，入目是一个普通的杂物间。
方野青看向那个好似事不关己的鬼：“在哪？”
“看见那口大箱子了吗？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地下室入口就在那。”元向勇指指点点道。
方野青伸手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铁锭陷入沉思。
“铁锭你用不着了吧？”
元向勇张张嘴，刚想说话就被方野青打断了。
“我猜你也用不着了。”
说完，方野青把右手放在铁锭上，稍一凝思，箱子里的东西顿时不翼而飞。
他刚刚试着把铁锭变到地府的岩浆里，没想到成功了。
唔，真好用，不知道以后看见不顺眼的人可不可以把他变走。
元向勇在旁边瞪大了眼睛，只是他现在身为鬼，睁大的眼睛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看起来有些像变相怪杰。
“东西怎么没了？你会超能力？”元向勇越说越激动，就差原地转个圈了，“那你肯定能救我。”
这一激动起来，他的五官都快要飞走了。
对不起，我只是个打工的。
“先进去吧。”方野青伸手拨开箱子底下的挡板，看见了黑黢黢的通道。
虽然黑，但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视力不是一般的好，夜间视物根本不算什么。
既然已经看到地方，就没有爬下去的必要了。
一瞬间，指环发动，他已经到了地下室内部。
“下来。”他朝着入口说道。
“哦哦。”元向勇连声应道，跟着飘了下来。
刚刚进杂物间的时候，他顺手关上了门，现在元家一片混乱，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灯的开关在哪。”
虽说他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但是他还是不习惯在黑暗里说话。
“就在墙边，您摸一摸？”
不愧是他，这会儿连敬语都用上了。
方野青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打开了灯。
开关一按，周围顿时大亮。
元向勇这个地下室竟然十分豪华，灯光一开就像是进了博物馆一样。
“我平时喜欢收藏点东西，就在买房子的时候造了这个地方。”元向勇在一旁谄媚地说道，“您看看怎么样？有喜欢的就随便拿，没关系。”
方野青对这些东西没兴趣，但是还是忍不住腹诽。
这些东西现在可不归他管了，自己要是真拿了，难不成还能跟上面那群人说是元向勇的鬼魂送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