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万花筒的另一面

  似是发现了顾成旻不自然的表情,温厉收回手机。
  “照片有些失真,本人更像。”
  他第一次见到钱欢时,甚至以为是谢盈时复生,站在了他面前。
  可细看之下,两个人的眼神是不同的。
  谢姨的眼里永远写满温柔,而钱欢眼里只有赤裸裸的欲望。
  在金钱与利益的浑水里泡了十来年,再好看的面容,也会被腐蚀殆尽。
  或许正因如此,白肃才会选择远避国外。
  钱欢和谢盈时太像,又太不像了。
  谢倾从温厉的欲言又止中咂摸出了滋味,蹙着眉道:“你觉得,白清清恨我,是因为替她妈不值?”
  爸爸心里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甚至妈妈之所以成为妈妈,都是因为和白月光长得像。
  而眼下,白月光已经走了十几年,妈妈却还是爸爸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
  想起来,确实挺令人窝火的。
  可谢盈时失去了生命,钱欢只是丢了爱情。
  “如果可以,我宁愿我妈妈做那颗饭黏子。有钱有闲,老公远在天边,不要太美好。”
  谢倾托着下巴,翘个二郎腿,脚上拖鞋一下一下晃着。
  嘴上不停,思绪却早已神游九天之外。
  白肃真的有那么爱她妈妈吗?
  或许,只是因为她死在了他最爱的时候。
  想到这个始作俑者,谢倾气不打一处来。
  “说到底,还是白肃的问题。”
  他要是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妈妈不会死,钱欢不会守活寡,白清清也不会莫名其妙恨上她。
  温厉沉声接话,“他确实有问题。”
  根据白家公开的消息,董事长白肃因身体原因,常年在国外调养。
  而钱欢作为他的太太,全权代表他管理公司业务。
  白肃偶尔会通过视频方式,远程参与一些集团重大会议,但以旁听居多,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因此,很多人都说他是个傀儡。
  白氏集团真正的控制权,还是在他爸,白远山手上。
  之所以要把他放在台前,是因为白远山早年做事太黑,树敌过多,目标太大。
  在不明真相的乌合之众口中,白肃远走国外,就是不想再受到父亲的操控。
  只有少数知情人晓得,他的离开,与初恋有关。
  谢倾愤愤道:“他害死我妈妈在先,钻法律漏洞逃脱罪责在后。有家不能回,还不是自己作的?”
  温厉不置可否,再次掏出手机,登陆网盘,打开一个命名为menninger的文件夹。
  谢倾迷茫地看着他的动作,心道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秘密文件要看?
  顾成旻的文件夹里是蓝若,那温厉的文件夹里是谁?
  很快,答案水落石出。
  谢倾看着照片里目光呆滞的中年男人,他的两鬓略有斑白,人也瘦了很多。
  但她还是逐渐将他和记忆里那张脸划上了等号。
  温厉拿出的照片,远多过顾成旻手里的存货。
  按时间排序,这个文件夹里的第一张照片,拍摄于八年前。
  也就是温厉出国留学的那一年。
  “我在国外读研究生的时候,跟导师去过一次menninger,在那里看见了白肃。”
  谢倾没问menninger是什么地方。
  照片里的蛛丝马迹,足够她做出判断。
  “白肃,人在精神病院?”
  温厉点头。
  “他有精神分裂病史,十七年了。”
  十七年。
  这个敏感的数字,听得谢倾心脏猛地一颤。
  已经过了春节,又是新的一年。
  十七年前,她失去了妈妈。
  或许白清清也是从那一年起,失去了自己的爸爸。
  -
  “妈。”
  集团办公室里,女孩神情局促,掌心的汗浸透了短裙的布料。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个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成套的翡翠首饰彰显着不菲的身家。
  办公桌上的电脑亮着,屏幕里赫然是热搜广场上最活跃的几个营销号。
  下午一上班,钱欢才回到董事长室,屁股还没坐热,就收到了法务部负责人发来的邮件。
  邮件正文简洁明了,说是收到了来自顾时集团的律师函,问领导怎么处理。
  和寥寥数字的正文相比,附件内容就丰富多了。
  “这些人,都是你安排的?”
  钱欢将显示屏转了个向,正对白清清。
  白清清抬起眼皮飞快扫了眼屏幕,随即心虚似的垂下头。
  被单独拎出来的那几个营销号,无一例外,背后的公司都和乐其文娱有关。
  有的是控股子公司,有的是下游合作方,还有的是面上毫无瓜葛,实际却利益勾连的小公司。
  而乐其文娱的老板,是白清清。
  面对女儿的沉默,钱欢憋了一肚子气,亟待找个发泄的出口。
  “我砸钱、砸资源给你开公司,你不把精力放在经营上,跑去针对谢倾?”
  上一次白清清花大价钱买订婚宴的热搜,钱欢就不赞成。
  都说树大招风,白家在风口浪尖上行了几十年,多少双眼睛盯着。
  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好在那一次舆论控制得好,风评几乎一边倒,没出现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但在刀尖上跳舞的人,不会每一次都拥有这么好的运气。
  好比这一次,白清清无疑是踢在了铁板上。
  听到妈妈的责问,她满脸不服气。
  “她妈把我们害成这样,她凭什么安安稳稳地享受人生?”
  在白清清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从没见过爸爸对她笑。
  妈妈说,爸爸只是天性不爱笑。
  可她偷偷看过抽屉里藏起来的相片,年轻的爸爸揽着一个没有脸的阿姨,笑得很甜。
  五岁那年,她马上就要到上小学的年纪,爸爸妈妈带她回了国。
  她终于走进了爸爸妈妈生活过的地方,深城繁花似锦,是座很美的城市。
  有一次,爸爸带她去一栋红色建筑里玩,里面挂着好多好多特别好看的画。
  爸爸说,那叫美术馆。
  年幼的白清清指着门口的巨幅海报,夸上面的姨姨好漂亮。
  还长得有点像妈妈。
  爸爸抬头注视着海报上的笑颜,很久,很久。
  没过几天,爸爸就从家里消失了。
  白清清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
  等再见到他时,爸爸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躺在白色床上奄奄一息。
  她不经意间听到护士姐姐聊天,说爸爸害死了海报上那个漂亮姨姨。
  她以为爸爸会去坐牢,可他没有。
  爸爸被爷爷送出了国,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天起,学校里的小朋友再也不愿意跟她玩了。
  他们都说,她爸是大疯子,她是小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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