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故事(六)

  回到白家老宅,钱欢把女儿交给保姆,兀自回到房间,反锁起房门。
  得知了孙女回来,白远山匆匆赶回家。
  不料,还没进门,就听到小女孩哭天抢地地要找妈妈。
  “怎么回事?钱欢呢?”
  白远山在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上坐了几十年,说起话来自是不怒自威。
  保姆一边手忙脚乱地哄小主子,一边用极快的语速说:“不知道呀,少夫人刚回来,一句话都没说,就把自己锁在了屋里头,任谁去敲也不开门。孙小姐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么,一直哭个不停,什么都不要,就说要找妈妈。”
  闻言,白远山眉头蹙得更深了几分。
  “汪达呢?”
  保姆答:“在楼上呢。”
  白远山侧耳听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见楼上传来阵阵叫门声。
  “清清,过来,爷爷带你去找妈妈。”
  白清清听见能去找妈妈,也顾不上哭了,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脸一抽一抽的。
  “爷、爷?”
  白远山露出一个自认为足够和蔼的笑,张开双臂。
  “嗯,清清乖,爷爷抱。”
  白清清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小嘴一瘪,“哇”地又哭了起来。
  小姑娘的眼泪水如决堤的大江大河,一刻不停歇地往外流。
  “骗人!我都没见过你!你肯定是偷小孩的!”
  白远山的笑僵在脸上。
  偷……偷小孩的?
  他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竟然被亲孙女指着鼻子怀疑是人贩子?
  他长得就这么不像个好人?
  保姆看了眼董事长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压低声音建议道:“董事长,要不您还是别笑了,确实挺吓人的。”
  白远山:“……”
  怪我咯?
  老子天生冷脸,不行吗?
  白远山用轻咳掩饰了下尴尬,收起面上的笑意。
  “咳,都怪我平时太忙,抽不出空去国外看你们。”
  他上次去看孙女,还是她过周岁生日的时候,实在是怨不得孙女不认他。
  心思一转,白远山指指楼上。
  “是妈妈带清清到这里来的,对不对?”
  白清清哭得小声了些,抽抽噎噎地点头。
  “嗯嗯。”
  白远山又指指保姆,“那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要听这个阿姨的话?”
  白清清再次点点头。
  “所以,这个阿姨一定不是坏人,对不对?”
  白清清歪头思考了片刻,奶声奶气地说了个对。
  最后,白远山指着自己。
  “既然阿姨不是坏人,有她作证,我肯定也不是坏人吧?”
  白清清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迷茫。
  这个拐着弯的间接求证问题,对于一个将将三岁的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复杂了。
  见孙女绕不过来这个弯,白远山决定退而求其次。
  “这样吧,让阿姨抱着你,我们一起上楼去找妈妈,好不好?”
  这句话,白清清听明白了。
  “好!”
  三人上了楼,远远便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管家。
  管家瞧见白远山亲自过来,匆忙迎上前。
  “董事长,您怎么这么早就从公司回来了?”
  白远山有些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清清难得回来一趟,我还不能早点下班回家看看她?”
  汪达自知食言,自觉地闭上了嘴。
  “钱欢还在房间里?”
  “是。”
  “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管家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不太清楚。”
  没有人知道,他表面看着镇静,实际上冷汗早已将贴身的衣物浸透了。
  要是被董事长知道,他私下收了少夫人给的好处,帮她做事……
  “我记得,你侄子去年底查出了罕见病,老家那边的医院治不了,你大哥求到你头上,你为这事来找过我。”
  “那段时间我正为一个项目忙得焦头烂额,顾不上你这边。等我忙过那一阵,再问起你侄子的时候,你说已经帮他找了医生看病。”
  “他在哪家医院?好歹你在我们家也做了十来年,看在你的面子上,回头我抽空去看看他。”
  白远山眼神淡淡的,却令汪管家感到如芒在背。
  “不……不用麻烦您亲自跑一趟的,他们都是小地方来的人,不懂礼数,别再冲撞了您。”
  白远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径自从他面前走过。
  “就下个礼拜三吧,早会结束,我有点时间。”
  汪达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被保姆抱在怀里的白清清好奇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叔叔,妈妈说过,地上脏,不能随便跪的。”
  白远山赞许地点了点头,“清清说得对,地上脏。”
  而后,他朝管家随意挥了挥手。
  “起来,我不就是说要去看看你侄子吗,至于吓成这样?我又不吃人。”
  眼看着实在没办法蒙混过关,汪达眼一闭,心一横。
  “少夫人是因为谢盈时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
  “她在国外待得好好的,谢盈时的事怎么会传到她耳朵里?”
  汪达如实道:“少夫人让我帮忙查谢盈时女儿的名字,以及少爷知不知道谢盈时有个女儿。”
  白远山横眉以对,“你倒是听话,她让你查,你就查?”
  汪达身子微颤,鼻涕眼泪一起流。
  “少夫人帮我侄子安排了医院,又替他交了一年的医药费,所以我才……”
  白远山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听你这意思,还是我的错咯?”
  汪达连忙俯身下去,“是我的错,我不该越过您,私自联系少夫人。”
  半晌,一片空寂。
  汪达忐忑地抬起头,仰视着白远山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直打鼓。
  “董事长……”
  “哪凉快哪待着去,下不为例。”
  听到这句话,汪达如逢大赦,忙不迭起身连连道谢,小跑着一溜烟下了楼。
  处理完管家,白远山走到儿子的卧室门口,抬手敲门。
  手指还没触到门板,房门从内侧被人打开。
  “爸。”
  白远山看着儿媳红肿的双眼,问:“白肃又干了什么混账事,把你气成这样,连清清都不顾了?”
  钱欢从保姆手里接过女儿,“您刚才不是都听汪叔说了嘛。”
  白远山眉头一挑,“就因为一个名字?”
  听到公公无所谓的语气,钱欢才压下去的委屈无法抑制地再次翻涌上来。
  “对!就是因为一个名字!我活成别人的影子就算了,凭什么我女儿也要受这样的委屈?!”
  “欢欢,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了?是白肃根本不知道谢盈时有个女儿,还是他不知道谢盈时的女儿叫什么?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对清清好,根本不是因为爱!他就是因为……”
  “钱欢!”
  白远山厉声喝止道:“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风云突变,白清清被吓得连哭都忘了。
  白远山向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保姆立时会意,上前拉住孙小姐的手,把人带走。
  白清清不情不愿地跟着保姆离开,一步三回头,像是不放心妈妈跟那个面相很凶的爷爷共处一室。
  钱欢笑了笑,朝女儿摆摆手。
  “清清先跟姨姨下楼玩一会儿,妈妈跟爷爷有些话要说,等我们说完了,就下去找你。”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白远山才开口。
  “清清出生的时候,我确实找人给她算过命,她也的确是命里缺水。这一点,白肃没骗你。”
  钱欢偏过头。
  “水字旁的字多了,他为什么偏要用清这个字?”
  白远山叹了一口气。
  “欢欢,有些话,由我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是我这个当父亲的,在偏袒自己的儿子。”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有一点是跟白肃求证过的吗?没有。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你们是夫妻,遇事要多沟通,而不是一味地凭借自己的想象做判断。法院判案也要有证据的,你这样,对白肃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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