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十里红妆

  只是漪袊看了一眼那只金凤,就摇了摇头,命人去自己枕边的匣子里取一块玉佩。众人取出时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如何珍奇的宝玉,而是雕刻有些纹路的玉牌。而玉牌中也明显的看得出中间的镂空处有仙禽的痕迹,却只余轮廓,无法辨认出,那中心究竟是何仙禽。
  漪袊拿过玉牌,摩挲了一阵,好似眼中看的不是这玉牌,而是别的什么,眼神温柔的透着许多情意。今日的漪袊又是难得的在脸上略施粉黛,配上多情的眉眼,衬得她今日尤为的如仙人般俊美。秀兰上前要替她将这玉佩挂上,可漪袊却不许任何人碰,自己亲手仔细的将玉佩挂在了腰间。又理了理衣袍。
  秀兰也未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家的王爷。今日的王爷的喜服虽说不似娶正婚那般的华丽,可也是宫人们不眠不休精心的绣成的。
  但漪袊却丝毫未注意些什么,除了那块玉佩,其他的随意他们在自己身上添着饰物,与她说着今日的大婚需做些什么,她也好似成婚的并不是自己一般,不知听没听进去。
  若不是一应事务女帝特意从宫中派了人来,漪袊或许都想着常服将人接过来便了事了。
  “王爷,时辰到了,该上马了。”秀兰在旁说道。
  漪袊转身大步就走向了门外。却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她看见了今日身上被束了红绸的小黑。便想起与廖即心在庄子上的日子,好不惬意。不知他今日大婚,宫内替他绣的嫁衣是何样,他穿上又是何种的风姿。只是那却不是为着自己而换上的喜服。
  也不知他今日何时出门,自己能不能见到他的花轿。如果可以,那是不是老天对自己还是不薄的?让自己还能见他一面,哪怕是他的喜轿。
  虽然漪袊早早的就去叫人安排了些让他今日不能与那公主完婚的伎俩,可终究人不在自己身边,万一何处出了纰漏,这便是再也没有得补救的。
  漪袊望了望四周,但人早已被自己派了出去,现在围在自己身边的除了要跟着自己去迎亲的,并无他人。
  “王爷,吉时已到,快上马吧,莫要误了时辰。”旁边的人道。
  漪袊虽然今日服下了药,让自己看着气色好了许多,可手上的余毒终究是积攒许久,一时无法恢复如常,但她却仍是自己骑上了马。
  “驾。”随着一声喊出,随着她一同出门去刘府的人也敲敲打打的跟在了身后。
  这小黑,小白是漪袊特意让人去庄子上取回来的。之前本想着以后成婚之时,自己与廖即心各骑一乘,不用那繁复的花轿,她的心儿那般好看,就当让大家瞧见他的英姿,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么好看的人,从今以后只会是自己的。
  而天不遂人愿,漪袊只得将小白早几日叫人连着给廖即心的添妆一起抬去了廖府。
  廖府如今虽然已经不是那虞兆当家,自是不敢也不会再亏待了廖即心,可始终家底并不殷实,所以陪送的嫁妆再丰厚又能有些什么。
  漪袊便大手一挥,倾尽自己府上的库房,但凡瞧得上眼的,都一一叫人装入箱中,再假借以女帝的名义送到了廖府。
  从开始的那匹身形俊美的高头白马开始,许多人见到都无不羡艳的。那毛色亮丽,走过都不见一丝杂色,身形矫健,想来是一匹不可多得的上上等良驹,几近千金难求。更何况它身后还跟着望不见尾的那一箱箱的珍品,有些无法装箱的便叫人盖了抬着走。
  此时的风本就大的骇人,这更何况这只浅浅盖着的红绸,被风一吹,都露出了些许本来样貌。
  挂着各式的珍宝的树形摆件,哪怕一片叶子都是纯金,更何况树上的那些挂着的缤纷果子。再有那些琉璃台,珊瑚丛,让人都眼花缭乱。但这却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漪袊送来的物件足足命人抬了一整日,将廖府到处堆放的都是这些个物件。许多年都为见过光的宝贝,今日也如敝履般放置在了院中,并不是它们不在稀罕,而是实在多的无处安放。廖府中的人各个轻手轻脚,生怕一个大声,或是身子不注意,就将那些珍奇碰到了地上。他们几生修来的也不曾见过这些个物件,但却也只敢远远的观着,并不走进。如今这样子若是说宫中的哪位皇子出嫁,大家都丝毫不奇怪,恐怕还比之不过。
  所谓的十里红装,便是惊动了全京城人都看这一车一车入了廖府的添妆。无不感慨女帝对两国之事的看重。
  可漪袊却还觉不够,又命人去宫中寻些男子的饰物再巴巴的一起送去廖府。
  廖即心本是不解,为何女帝会如此。但在看到那匹小白之时就已然知晓,这些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怎会是女帝送来的物件,这分明都是漪袊给自己送来的,就连小白她竟然也让人从庄子上牵了来。
  他走到小白面前,小白同其他的马不同,十分的有灵性,他许久未见小白,之前与它相处的时日也不多,廖即心担心小白会认不出自己。
  可他却完全不用担忧,自他走进小白,小白就异常的躁动,想要跑到他面前,廖即心走过去,小白立即乖顺的贴着他亲昵,廖即心也激动的替小白顺着身上的毛。
  他摸着发现小白身上系着个包袱,不知是何物,安抚了激动的小白,从它身上将包袱拿下,打开一看,是一个及其普通的木匣。
  廖即心安顿好小白,又陪了它许久,才将匣子拿到屋内,好奇的打开这个木匣,他不知是何物定要系在小白身上,让它带过来。
  廖即心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里面是自己之前让古伽琪给刘梓辛的香囊,怎会这般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莫不是那日他没有替自己给古伽琪而是给了漪袊?
  他打开时之前的一幕幕都回忆在了眼前。他拿出里面的东西,却发现不是之前的那一块,而是刻着凰的那一半。他慌忙抬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才仔细的去瞧这之前未曾仔细的看着物件,上面的每一丝凰羽都如此的真切,好似自己只要一放手,那物便会的手中飞走一般。廖即心忙攥住这块暖圭玉,她怎能如此大胆,就将此物这般的送来。若是不小心被有心人发现....可心中却仍是一暖。她这是何意?她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嫁与他人吗?她不该如此的。
  廖即心将东西繁复的摆弄了一会才不舍的将它放了进去,又拿出香囊中的另一张纸,这个倒还是之前自己见过的那庄子的地契。
  廖即心想起之前自己不要这东西时她将物件扔出马车时的样子,还有那时她的话,如果自己不要,那这东西就没有意义了。怎会没有呢?她可以送给刘梓辛,她还可以送给其他什么人,她可以有许多种的选择,其中却独独不该赠与自己。廖即心看着这纸地契,眼睛不住的有些微红。
  他慌忙把地契放了回去,生怕自己不小心将它弄坏了。再将香囊放入木匣中,却发现木匣不仅只有一个香囊,还有另一个香囊。
  那个香囊一看做工就十分的考究,她拿起来不解的将里面的物件拿出来。这东西似曾相识,他应当是见过的,可却又好似与记忆中的不同。
  廖即心手上是一块黑色看不出质地的石头,他好似记得,这个应当是漪袊之前给过石头的那一块,但却又不似那块的样子,好似比那一块要小了些许。
  廖即心将石头翻过来一看,他不由的愣怔。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只是简简单单的刻着一个字:心。
  廖即心不知这东西究竟是何物,但他相信漪袊将此物给自己,无论是什么自己都会好好的保管起来。
  他摸着上面的字,这笔锋,还有这刀锋,一看就都出自于漪袊之手。
  他不免有些担忧,她是什么时候刻下的?她如今的手不是已经不得用了?怎么还会刻这东西给自己?
  廖即心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每一处沟壑,仿佛在抚摸着漪袊的脸庞一样的轻柔。接着又拿着这块石头轻轻的在唇上吻了吻,才将东西郑重的放入了木匣中。
  他回想这,从相识一来,一直都是漪袊在送各种东西给自己,有被自己弄丢的心型石,又有后来的这些个凰,这亲手刻的心字。还有那之前日日送来的物件,和今日这放满廖府为自己添妆的嫁妆。
  这样多的用心,让自己如何能放的下她?如何能舍得让她就这般的走完余下的日子。果真是天意弄人啊。自己在她身边都不知该如何还清她这些心意,更何况自己如今还要嫁与他人。
  廖即心从未如此庆幸,当日刘梓辛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选择让自己服下这母蛊,虽然日日身上的痛处让自己感觉无比难捱。可一想到自己只要熬过这些个时日,就能换来漪袊的性命,廖即心又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他不知为何,每日身上疼痛难忍之时都会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似自己已经体会过千百回一般,而且感觉得到那疼与现在又不同,却也让自己痛入骨血。他每每都会不自觉的去胸口处找什么东西,好似应当有什么让自己拿着,给自己力量,让自己能缓解些异样。但却又每次都落了空,让自己反而更加的失落,身上的痛好似又加剧了些一般。
  廖即心想着漪袊出神,就连陆止何时进了屋内,都不曾察觉。
  陆止如今已经从古伽琪那得知了廖即心每日所作之事,心中虽然怨怼那漪袊,也恨其不争气,却又舍不得让自己儿子的用心这般的受苦。他只得叹气的说着廖即心傻,一边疼惜,却又一边与古伽琪一起替他继续重复每日之事。
  陆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日益消瘦,却又无可奈何,他从未恨过自己年轻时的不学无术。如果有自己父亲的一半医术,如今也断然不用让自己的儿子受这般苦楚,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走进来看着廖即心盯着手上的物件出神:“这都是她命人送来的吧?”
  廖即心抬眼看了自己的爹爹,他这些时日为着自己的任性也消受不少。他忙让他坐下:“什么都瞒不过爹爹。”
  陆止轻笑:“瞒?她这哪有瞒的想法,她这恨不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才好吧。”
  说完顺手拿起桌上刚刚廖即心看着的那块黑色的石头。
  “这是?”陆止摸着质地不似平日所见的。
  廖即心摇摇头:“我也是今日才见到这东西, 并不知道是何物件。”
  陆止摩挲着看着廖即心:“心儿,你当真想好了?如果真去以血换血,可是以命换命啊心儿。”
  事到如今,廖即心怎可能再有何犹豫,只得苍白的喊了声爹爹。
  陆止一直也未抬头看廖即心:“你可曾想过爹爹?如果你过些日子就那般....你叫爹爹怎么活下去啊?”
  陆止从知晓此事,就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也只是静静的替廖即心尽力的减少些痛处。时至今日,他才头一次这般的质问廖即心。
  廖即心一听,起身跪在了陆止面前:“爹爹,是心儿不孝,是心儿总让爹爹忧心,如今又害爹爹这般的难过。”给说着整个人也跪趴了下去。
  陆止也知晓如今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罢了,儿大不由爹,你长大了,又自己认为值得的事,爹爹只求不论到时发生什么,你多替自己想想,也多替爹爹想想,爹爹只有你一个人得以依靠。”
  廖即心不敢抬头去看陆止,他知道作为儿子,如今实在不孝,也对不起爹爹这些年为着自己放弃的一切,可在他知晓自己能救的时候,他便无法看着漪袊那般,自己不去相救。
  如果能回来,如果自己还能活下来,定然再也不让爹爹难过,再也不让爹爹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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