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谷神
人朝换代，初建新国，刍狗在太平村中要放出桃源村的百姓，他们多不愿意离开山清水秀的桃花源，也喜爱她培育的耐旱耐荒而多产的蔬果。
人有口饭吃就能继续活下去，大家将神女庙装饰得极其漂亮，取悦感谢她。
竹林潇潇飒飒，风雨欲来。
刍狗坐在板凳上，在竹屋前出神。
她一路坎坷走到现在，背负了许多的因果，卷入的事情越来越大，在身不由己和伺机而动里忍耐与爆发，她并非明智也没有力量，所经历的事情结果，早就说不出善恶。
她也不是一个好人。
姥姥笑眯眯的把新长出的十日菜果交给她，上面沾着湿润的泥土。
伊仙臣出现在这里，刍狗把头扭向一边。
因为他就在姥姥和姥爷居住的竹屋里强奸了她。
他说要死亡，用孩子的新生来换。
刍狗一直活在他们的规则里，从未摆脱过。
伊仙臣好像知道她想什么，赧然惭愧，说：“他们回来了，送你礼物。”
刍狗在土庙的身体睁开眼睛。
散修模样的黑胡子寇荡瞪着眼从鼻子里喷气，正和伊仙臣对视，一只黑甲虫爬上东摩女像的木头手心，转到小鸟雕刻的嘴边。
剑修和魔头之间剑拔弩张。
一身布衣，农夫模样的长林出来说：“我们把师娘养的宝树送来了。”
山嵋活泼的招手牵她出来，“师娘，快看！”
寇荡朝伊仙臣哼一声，大步出去，一只黑手揽住茉莉夫人的腰，在她屁股重重一掐，茉莉夫人咯咯笑，“没出息的老色鬼！”
刍狗在外面看到一株十人合抱的大树，树上金色树叶不断飘落，落到地上变成了灰。
村长和村人围观这棵稀奇未见的怪树，有人拉住长林问：“你是二狗的儿子?旺夫是不是嫁他了？你娘可漂亮，又好学问......”
刍狗呆了呆。
看到她十六岁时养活的第一株灵植，她也因此被王舒幽和郑南洲栽赃赶走。
伊仙臣说：“树里有虫！”
一只灾蝗爬出来，宽厚的树中心发出一声孩子的啼哭。
凡人听不到那哭声，刍狗蹙眉捂住心，好像有所感应。
因为那是她用心血浇灌活起来的金参灵宝树。
寇魔王把灾蝗摸进嘴里吞了，咳嗽一声，走到大树后挪转出背面。
刍狗退后两步，看热闹的村人啧啧道：“这树半边被烧坏了？”
灵树背面被魔气腐蚀污染，大片朽烂，创口滴出黑色浓稠的发臭汁液。
寇荡粗声说：“千军万马出去，老子控制不住，哪知道王家把这一棵树藏在哪里？”
伊仙臣搂刍狗肩膀，被她推开。
刍狗走进神树被魔力污染灼空的背面，钻进树里破开的大洞。
村人吃惊，“进去多脏？这老树一半烧得黢黑流油，得呛一身灰出来！”
伊仙臣要进去，被寇荡拦住。
玉剑触魔立即作响，凡人在这里，伊仙臣强按住玉剑，目如冷锋。
“还进去？你别耽误她！”寇魔王道：“种地的事，你有她懂？”
伊仙臣瞪，“你很懂她？”
寇荡乱眉一停，立即坏笑起来，“我跟刍狗在太平村那些年，日日夜夜......”
山嵋打断，“干爹别吹牛了！”
寇荡抱紧茉莉夫人，毛手要去抓她肉胸，被女修啪的凶狠打开。
刍狗抱出来一个啼哭的孩子，用衣袖挡住它的面容，村人吃惊。
那个看不见模样的孩子出来后，一树的金叶子树立即枯萎灰白，小孩过去推了几把，残树坍塌成厚厚的碎屑，长林拿铲子清除残骸，推到地里掩埋。
伊仙臣说：“这棵宝树已经修成树灵。”
刍狗步入土庙，伊仙臣进去后很快出来，把庙门合上。
村人说：“树里面丢了个孩子，大黄媳妇又要捡孩子了？”“她就是心善......”
看完热闹的村人离开。
伊仙臣抽玉剑对冦荡，“我现在能打你了！”
魔王魔刀出手，骂骂咧咧。
山嵋说：“师娘怎么啦？”
长林走到庙门口又退回去，山嵋说：“不行师哥，我现在跟你一个身体，不便看师娘。”
刍狗在庙中贴身抱住伤残的神树精灵，婴孩形态的它才开始止住了痛苦的哭声。
它一半身体被污染融烂，手脚干枯发黑，另一只还是肉玉一般的手依恋的抱紧出细心培育它的刍狗。
刍狗心疼。
你还是要心血么？可我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
但是她能和大地相通，她总是懂得灵植，她对它们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刍狗解开衣领，在心口割了一道口子。
你自己来喝，有没有用？
庙外传来山嵋的声音。
“师哥快走，有人飞来，把魔气收掉！”
接着传来姬龙微的声音，强大的剑修驻足门前。
“你是？”
茉莉夫人结巴，“茉、茉......小女子见过姬掌门！”
姬龙微威严道：“金参灵宝树现身此地，伊仙臣在何处？”
寇荡和伊仙臣打得远了，茉莉夫人不敢供出魔王情夫，姬龙微抬手推开庙门。
他表情定住，随即捂住眼睛。
“得罪！不知道弟媳....正哺育婴孩。”
姬龙微停了停，愕然，“你这么快生产？”
刍狗把树灵塞进衣服里，清晰的想。
又来一个想要宝物神树的人，他在索求玄牝之后，这回又拿什么说法出来！
姬龙微微微一瞥，知道那紧张害怕的女散修跑了。
他开始察视土庙和送村人的种子，“你和师弟平时在此处，归隐田园？”
刍狗起身。
姬龙微看她身前鼓起的一团东西在动，她双手隔着衣服捧抱起它，抚摸安慰。
她很专注，无暇理会，绕到后面的屋子里。
姬龙微停步在前堂，凝目与刍狗几分相似的女神像。
伊仙臣归来时，看到黑袍金剑的大师兄袖手在木刻神像下，如同一尊沉铸的铁塔。
他意外道：“大师兄如何到这里来？”
刍狗一定很不高兴。
姬龙微眯起眼睛。
“师弟，你身上有些微魔气。”
伊仙臣清除秽气，“路上见到邪魔，刚动过手。”
“金参果实极利我乾阳功体，可为战杀魔头出力。”姬龙微说，“京都沦陷，经纶重楼测出宝物异象，王家神宝出现在这里。二弟，你的妻子没有通魔？”
伊仙臣定了定，随即说：“何世殊在京都发现这棵树，告知于我，我将它找来讨妻子欢心，这是她年少时候培育活的第一株灵植。”
姬龙微抬头看并不精致的东摩木像，“四弟不先回门派见我？”
伊仙臣欲言又止。
姬龙微扫视守卫神像的猫狗灵体，“我本以为，是魔头愿意为你妻子做这么多事。”
伊仙臣握紧玉剑。
“世家郑守业躲在道门，逃过一劫。”姬龙微接着说：“靠金参灵宝的果实拜入天府阁，不过是个家资堆起来的庸人。京都今日沦亡，并无意外。”
伊仙臣困惑，“大师兄，我不懂，京都......”
姬龙微陡然冷厉，杀气腾腾。
“京都贪婪自恃，将一个医修逼入死地，让魔母趁虚而入养成魔子，聂百花成魔初始癫狂不能自控，文昌楼主本可挽回聂百花，卢凌仕为让洪炉大冶出手诛魔，杀死负伤的何文昌，洪炉大冶岂能受京都摆布玩弄！虫灾肆虐，京都又多番自作聪明，在我眼皮子底下扰乱平衡，尔后要我和父亲一样，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掌门师兄派何世殊为父报仇。”
“你觉得我狠心？”
姬龙微拈起三支香，点燃香头，面朝木像。
伊仙臣意外。
“我亦在替天行道。”姬龙微缓缓道，“二弟，你知道如今的妻子是谁？”
金乌飞落于女神像肩头，清鸣一声。
姬龙微从袖中取出一张黑纸，纸上有连起来的星宿图画和金石古文。
伊仙臣看出空山晏如的笔迹，“师父的信。”
“师父占测上官刍狗生辰，得出结果。”
姬龙微双手握香，闭目躬身，拜像三下。
“高天大地。”姬掌门缓缓说，“你的妻子，是降临人世的谷神社稷！”
姬龙微将香插进香灰满溢的炉中，冷怒憎恶。
“仙凡颠倒、优劣不分。”
“上官把一个神灵奴仆捧在掌心娇惯得无用，驱逐真神轻贱虐待，买椟还珠，愚蠢至此！社稷谷神如果生在我洪炉大冶，怎会遭受这些蠢祸的磨难，落得伤残境地？”
“京都渎神欺主，有眼无珠，枉为仙门，不必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