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0:绿草如音之前世今生

  那纨绔走时,那酝酿了半日的大雨,才终于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秋风呼啸,刮动着房门,木板相撞发出沉重的响声,绿玉自觉地跪在仍握着笔,颤巍在书案旁的闻笙面前,低声道,“奴该死...”
  绿玉跪了不知多久,才听自家主子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句,“与你无关,我不过存着躲一日是一日的心思罢了,如今这般...也该心死了。”
  一句印证了昨夜猜想的回复,让绿玉不由地心疼,主子终究是动了心。
  倘若,那纨绔真如传言那般便好了,她们主仆二人得过且过,主子至少不会这般神伤。
  可偏那言人所不敢言,执真理尽平生的人,曾满心赤诚,给尽偏爱。
  如今,就只一句求得成全,来逼得脸薄之人签下和离书。
  那纨绔定然是忘了,当初她断着腿都要带着媒人去相府求娶,结果被相爷拒绝,被满城讥讽的时,仍是不顾一切,才有得这场不被祝愿的姻亲。
  这还不到一年,就初心难再,良心准是叫狗吃了。
  这场雨接连不断地下一天一夜,直至次日晌午,天气才放晴了些。
  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有了凉意的温度,终究是凉不过人心。
  她伺候着主子吃了饭,那纨绔身边的狗腿子便来传话,说相府来了人,接她们回去。
  “你们太尉府简直欺人太甚!”绿玉哪里忍得了主子受这般委屈,这雨也不过刚停,他们就来撵人了,好像她们想赖在这里一般。
  “若不是雨大,我们昨日便回了,你以为你这太尉府是什么稀罕宝地不成!”绿玉骂着,瞧了眼主子发僵的面色,便收拾起物什来,“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府里连上带下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嘴里不停地骂着,向西也不恼,只一个劲地赔罪,“是是是,绿玉姑娘说的是,我家爷她确实不是个玩意...”说着,他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自然也不是。”
  “您回了相府多照顾着少夫人,多劝劝她不值当地为我家爷置气,再伤着身子。”
  绿玉推了她一把,气道,“谁是你家少夫人,我家主子可高攀不起!”
  “我家爷,她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若说高攀,定也是我家爷高攀...”向西回道,“房契,地契,我都给您装车上来,一会府兵相送,定不落了相府颜面。”
  “谁稀罕那些个东西!”绿玉恼喊着,窗外飘来雨后湿泥的味道,还夹杂着苦涩。
  想来,这场大雨,也未冲刷净花圃里,那被灌溉了十几日的汤药味…
  向西憨厚的脸色有了些许难堪,他余光瞧了眼那坐在书案前,眼神空洞的少夫人,顿觉被人扇了几个耳光。
  可他必须理解自己的主子,如今的太尉府,怕是要大祸临头,主子想让少夫人活命,实无可厚非…
  “昨日我家爷便传消息出去,是少夫...”说着,他又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闻小姐提得和离...”
  “要她做那烂好人呢!”绿玉瞧了眼主子的神情,半晌才别扭地回了这么一句。
  她情愿那纨绔是个坏透了的,也不愿她如此体贴,却是为了送她家小姐离去。
  相府的人来迎,太尉府的兵相送,这般做派下,围观百姓皆议论着纨绔终究烂泥扶不上墙,逼得闻家女既是再惹人非议,也要提了和离。
  绿玉坐在马车中,瞧着主子面色苍白,好似并未听进那些议论,也全然不在意一般。
  可她手中的热茶,自太尉府到相府,全程间未喝一口。
  那纨绔,也未来相送…
  回了相府后,夫人怕主子想不开,日日来守着,绿玉也日渐觉得主子离开那太尉府后,情绪便稳定了下来。
  饭也吃的多了,药也准时喝了,如此,倒是件好事。
  只是,主子仍要梳那妇人妆。
  已非南家妇,何来妇人妆…
  然,绿玉并不敢多言,总归主子也不怎么出门,不过院子里伺候的人能瞧见罢了,那些人多与她一般是家生奴,也不怕出去传言些什么。
  又是好似一切向好的局面,闺阁中的高墙大院阻了外界之言,这闺房的方寸之间,也成了一片净土。
  可也没多久,蓝玉却又带回消息,南大将军叛变,那纨绔女扮男装的事情也败露了。
  “你说什么,那南家现下如何?”那看似已不在意被和离的人,任由往日爱惜的书籍脱落于手,也未顾及,冲到蓝玉面前时,眸中颇有执拗,“南家世代忠良,怎可能叛国!”
  说罢,她也不等蓝玉再回话,便要自行出府,可相爷有令,不许主子踏出府邸半步。
  如此,也算印证了蓝玉之言,南家是真的出事了。
  困于方寸间什么都做不了,绿玉陪着闻笙熬到双目发红,却也只能从蓝玉那里听到些消息,知如今盛京城已是乱作一团,南家已为矢地之众…
  待主子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出了府时,南家已是一片血海,那前不久还交代绿玉照顾好少夫人的向西,被人斩了头颅,高挂在了太尉府门前…
  除了向西,还有其他往日相熟的面孔,那血腥的场面简直惨无人道。
  甚至她们现下的每一口呼吸中,都有着浓郁到挥之不去,恶臭腐朽的血腥之味…
  绿玉被吓得双腿一软,仍是硬撑着扶住一旁的主子,两人躲到一旁吐了许久。
  这新帝,简直丧尽天良…
  不幸中的万幸是,听路人言,那纨绔好像还没死,只是被关进了廷尉府。
  而廷尉府的宋家郎君,乃相爷的学生。
  那个,被纨绔误以为是主子心上人的宋沂。
  世人常言他温润如玉,翩翩公子…
  可绿玉自觉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她只记得那卑鄙无耻的小人落井下石,曾在主子失了清誉时,登门拜访,扬言要纳主子为妾。
  他甚至比不得一个见色起意的纨绔。
  纨绔都知要以正妻之礼相迎,可他受相府恩惠,竟是有脸说出那恶心人的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