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举世皆人间，唯我人不知

  白夜天停下脚步，转过身。
  他看着林仙儿的眼神中，满是无奈。
  “绿柳山庄只是小门小户，对强大的‘天尊’组织而言不值一提，姑娘又何苦非要强人所难？”
  林仙儿嫩如鲜葱的玉指，轻抚过面具盖着的眼角、脸颊，划过红润的唇，轻轻笑道：
  “张公子可能误会了，‘天尊’看重的，不是绿柳山庄，而是张公子你！”
  白夜天眼睛微眯，道：
  “我？不过是练了几个把式的普通江湖人，‘天尊’收人的眼光这么低吗？”
  林仙儿笑得有些自信，道：
  “身具上乘内力、绝顶刀法，还都已得了其中三味。
  到一流高手的路，已是一片坦途。
  宗师之境，也有极大的希望。
  这样的人，张公子觉得如何？”
  半晌，白夜天彻底转过了身，重新走近林仙儿。
  “姑娘怎么称呼？”
  林仙儿烟波般的目光，静静扫着白夜天，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你可以叫我，雷使。”
  白夜天眼中，映着眼前林仙儿的绝世风姿。
  脑海中，闪现着二郎残庙里那个有着三分娇媚、三分单纯、三分机灵，还有一分，发自本性里的善良。
  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她？
  天尊！
  雷使！
  这样的话，很多事，就通了。
  “我不会加入‘天尊’，但是，我们可以合作！”
  林仙儿眼中烟波流转，道：
  “想要跟‘天尊’合作，可是要交投名状的哟。”
  话说到这里，白夜天第一次笑了。
  两边嘴角，微微扯动，笑得很瘆人。
  “好说。雷使从一出面就开始布局，不就是为此吗？”
  林仙儿脸上毫无愧疚心虚之色，目光落到进退两难的仲厚良身上。
  “仲会主，叫你的二师弟出来吧。
  否则，你怕是要见不着他了。”
  仲厚良沉着脸，冷笑道：
  “你是‘天尊’的人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
  不要忘了，这里，是我小刀会的地盘！杀！”
  随着他一声低喝，院墙内外，顿生变化。
  齐刷刷的两排墙壁，露出了两排孔洞.
  孔洞之中，尽是乌黑发亮的箭头。
  很明显，有毒！
  不止如此。
  不知何时，仲厚良已退到了萧墙处。
  白夜天、林仙儿、如诗、如画四人，处在大门与萧墙之间。
  四人站立之地，砖石陡然下沉。
  四周地面，手指粗细的尖锐铁棍，密密麻麻地向上刺出。
  即便身具武功，但仍只是血肉之躯。
  如何硬扛这样的钢铁锐器？！
  突变之下，白夜天四人，均是不得不施展轻功，跃身而起。
  运转内力之下的《诘摩神步》，提纵之术也甚是了得。
  嗖的一下，便已跃至丈许空中。
  冷月刀出鞘，向着萧墙前的仲厚良劈去。
  只是，小刀会的围攻，不止如此。
  孔洞之中的毒箭，在他们跃至半空时，森然射出。
  如此围杀，端是阴险毒辣。
  林仙儿的目中，已满是冰冷的杀意。
  一直静默无言的如画，手中短剑终于出鞘。
  剑如流光，编织成网，将白夜天和如诗两人，稳稳护在其中。
  两侧孔洞中射来的数十根毒箭，大部分被她手中短剑彻底斩断。
  还有一小部分，被她以绝妙的剑招挑回飞，射向萧墙前的仲厚良等人。
  只是，还有一人的速度更快。
  林仙儿身形旋转，罗袜无尘。
  粉色罗裙的袖摆卷动，便将所有毒箭收入袖中。
  再一挥动，数十毒箭，带着更强劲的力量，射回孔洞之中。
  每一支毒箭，都分毫不差地射入孔洞。
  她对劲力的掌控，精妙入微。
  孔洞之后发出闷哼和惨呼，再无法射出毒箭。
  没了毒箭干扰，林仙儿顿时身形飘动。
  宛如随风而起的树叶，轻柔地避开两米高的铁刺，与白夜天一道，飞向萧墙。
  仲厚良的眼中，没有丝毫慌乱，沉声道：
  “用暗器！”
  二三十人齐齐出手。
  飞镖、短刀、铁蒺藜，如漫天花雨，覆盖向白夜天、林仙儿等人。
  其中威力最大的，要属以油纸包裹的生石灰、辣椒粉等群攻暗器。
  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扔至半空，纸包便自然散开。
  漫天的生石灰和辣椒粉，铺天盖地落下。
  林仙儿袖袍卷动，冷声斥道：
  “找死！”
  暗器倒飞，逼得仲厚良等人闪掠躲避。
  林仙儿也趁机加速，一个闪动，人便已出现在了萧墙之前。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柄两尺宽、三尺长的细窄长剑。
  双目含煞，长剑挥动，剑光如风。
  仲厚良的弟子们，都是待宰的羔羊，连一剑接不下。
  短短一息之间，精壮的小刀会汉子们，只有两人一脸惊惧地退到了仲厚良身边。
  其中一人，便是早已退出感悟状态的大师兄周元超。
  即便如此，这两人也是齐齐带伤。
  胸膛处，皆有一道两寸长的剑痕。
  林仙儿停下身形，双眼冷漠地看着满脸阴沉，但却不发一言的仲厚良。
  剑尖斜指地面，其上正有鲜血滴落。
  下一瞬，其余汉子们，或是捂着咽喉，或是捂着胸口，无力而绝望地倒下，再无声息。
  “你做了愚蠢的选择！”
  林仙儿的声音，宛如自地狱中传出，森寒而无情。
  此刻的白夜天，才不过刚刚平安落地。
  他看着满地的尸首，汩汩流淌在地面的血。
  神情中，莫名有些震撼和呆滞。
  杀人，竟是如此简单。
  生命，竟是如此脆弱而廉价。
  身旁的如诗、如画两人，看着这一切的神情，都很平淡。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怜悯。
  在她们眼中，这一切，如此的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江湖，本就是如此。
  死亡，亦或被死亡，才是江湖的常态。
  但这对白夜天来说，仍是超过了他心里能够承受的底线。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种浸入骨髓的寒冷。
  那种寒冷，来自孤独。
  举世皆人间，唯我人不知。
  如此的漠视生命，把杀戮当作生活的一部分。
  这样的江湖，处处皆是罪孽。
  他的心，猛然抽紧。
  再未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