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相爱何须伤害

  视神为无物。
  目光探究房婷脸颊的裂缝,失温的视线慢慢落在司徒珧的身上。
  “好啊。”
  一声叹息。
  许仙脸上凝结着怒色的阴翳。
  他与敖凝霜相爱,恋爱脑便见不得此种事。
  双标也可,偏激亦行,他都见不得。
  他的怒气提至喉咙,喉间低吼。
  “本以为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怎知你是个杀妻的畜生!”
  “知人知面不知心!该死的杂碎!”
  那房婷是一具傀儡!
  体内藏有一魂,受禁制囚困泥塑之中,气息与生人无异。
  他都看走了眼。
  此类炼制之法,绝非偶然小可,能与他交手一二,而没有僵直、露馅,就算是由司徒珧承受代价。
  所用材料、禁制,必定极其昂贵、稀少,灵石不知凡几。
  其中不可替代的,便是房婷的原魂。
  能日常起居,可御敌杀人,犹如活人,看其默契少说十年以上。
  末世之下,一定要付出某种代价。
  眉心间的天眼将房婷剖析,分解其材质,逆推炼制之法。
  稍稍片刻,许仙明悟其本质,亦知道了付出怎样的代价。
  司徒珧献半数之寿命,打上烙印,而房婷的灵魂,要经受日晒之灼烧、夜吹之寒冻。
  超脱不得、投胎无路。
  司徒珧温润的拱手,没有阻拦天眼观看,似是不知其目光的寒冷。
  温和道:“道友,话……重了。”
  “林家三子浅尝辄止炼铜狱。”
  许仙的眼神深邃,跳动着幽暗,压抑的怒火如同风雨来袭的前兆。
  他掐着请神印,冷漠道:“我会让你尝尝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话落。
  一朵乌云遮阳,避开与神灵撞面。
  风儿躲回地洞,不敢示人,万灵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天地静默,东方反哺先天之气,铺散杀气、正气、瑞气、紫气做红毯。
  恭迎正义之神——九天玄姆圣姆天尊。
  哒、哒——
  轻巧的脚步声,悬在所有人心头,他们想去探寻声音源于何处。
  念头刚起,又不知不觉劝告自己放弃。
  听着脚步越近,紧张越深,几人眼中甚至复刻出一生最紧张的画面。
  有寻仙问道得法时、有金榜题名时、有洞房花烛夜,紧张如是。
  哒——
  音消,他们心头压力一去,迫不及待的抬头去看,那位神灵积威深重。
  一尊神灵只有人高,祂与许仙并肩而站。
  右手持着七星宝剑,足下彩凤靴,身着黄金盔甲,披红色龙凤战袍。
  再去瞧面容,还不等端详,众人就被目射的厉光震慑。
  匆匆俯首,惊鸿一瞥也不知来者是哪位尊神屈尊。
  只知自己手中兵器,因亢奋而颤栗,欲脱手而出膜拜来凡尘的神灵。
  猜测应是一尊…战神!!!
  尘嚣复起,房婷恢复灵动,她无情,所以情绪不为所动。
  驱使田公元帅,前拥雷电,后拥风云。
  霎时,天地为之变色,狂暴的气息密布蓝天,雨势瓢泼。
  战场,再归司徒珧!
  九天玄女淡漠冷视,缓缓抽出七星宝剑,摆出起剑式。
  祂只是拔剑、挥剑、收剑。
  平平无奇的剑光,一剑便斩断了万雷覆地,拥灭了清风。
  去势不减的破其神躯,碎剑落在房婷的身上,无一走空。
  咔!
  又晴朗,听一声破裂的脆响。
  房婷完美的躯壳,如同一个玻璃娃娃。
  裂缝从脸上的口子不断扩散,向外延伸,再分叉,以极快的速度密布全身。
  咔。
  咔!
  她碎成一片片,状似瓦块,又像盛开的花瓣一般散去,朦胧间,或能细辨出房婷的模样。
  司徒珧精致的脸起了风波,嘴角上扬、眉毛舒展,他拦下离去的碎片。
  在手心端详,目光如平时一般的温柔。
  齐根断裂的五指,为碎片再添新妆。
  于剑光之中,他似回到铜镜前,为房婷梳发,敷铅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涂唇齿。
  再抬眼去看,昏暗无光的镜面映出蛾眉皓齿的女子。
  她华丽而端庄,少有的宁静,只是面无情,少了几分真。
  等他倾身去细量,剑光再无女子身影。
  悠悠一叹:“哎。”
  合上双目,张开双臂,轻诵一句诗词,“处处相逢是戏场,何须傀儡夜登堂?”
  不知是甘愿赴死,亦是拥抱房婷。
  闾山一战,事了,韶曼婉没死。
  二十八人少了一半,中年女子也死了,面上没有惊恐,一点微笑。
  许仙经历三轮大战,同样不好受。
  尚不熟悉出家之力,更是险些翻车。
  他不走,不是力竭,而是一点疑惑。
  疑惑司徒珧此举意义何为?
  叹可悲?
  叹欺骗?
  叹自己?
  算了,有些可惜。
  十八层地狱少了一个来客。
  没管三奶派清理战场,见韶曼婉体内的毒已经遏止,
  毒不死她。
  他就先一步离开,伤口又崩裂了。
  只有敖凝霜能抚慰疼痛。
  他要去找老婆。
  “老婆~”
  “嘶、老婆~”
  “轻点、轻点,疼……”
  手上放缓,纱布见红,比敖凝霜眼底的红要深,许仙感到腿上的湿润。
  故作坏笑道:“老婆,你再哭鼻子,别人会觉得我尿裤子了。”
  “又贫嘴。”正手擦泪,反手又抹,她瘪着嘴为相公系上纱布。
  没有说话,她贴着他胸膛,听着胸膛强劲的心跳,默默数着次数。
  “一、二……八十九……”
  手指留在肚子伤口附近滑来滑去。
  他心痒。
  敖凝霜又数到八十九,耳边吹风,听到相公说:“不要转了,等会要复发了,你又要重新包扎了。”
  面一红,又退去,此程度的言辞轻佻,已经不足以她抬不起头来。
  敖凝霜摆着脸,揪着他耳朵,“受了伤还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想什么了?”许仙委屈道。
  见他不承认,敖凝霜拿眼瞪,虚掐就成了真掐。
  “哎呦……老婆、错了错了,不想了。”
  揉搓着红润的耳朵,敖凝霜心疼的吹了吹,试图把它吹去。
  “等取了鹿血,治好了师伯、蔗姑的伤势。”她顿了一顿,畅想道:“我们就在上海住下吧。”
  “那栋房子,我喜欢。”
  许仙尝试抚平她眉间的忧虑,陪着她说道:“好啊,那里有你,会有师父、蔗姑、秋生、文才、肥猫、许师叔……”
  他说了很多人的名字,甚至一些没有名字的人。
  她都没听过,她就沉默了。
  原来啊。
  那栋房子住下了两千六百四十八人,与陈先生给的资料,数据如出一辙。
  再添上义庄的几人。还有……
  她的爹爹!
  敖凝霜泪眼朦胧,抬头看着许仙的侧下脸,问道:“相公……”
  “你的父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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