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数万个夜晚
恍惚，这是程不程现在的感觉。
“以我现在的境界还会精神不振？”
程不程晃了晃头，强打起精神。
“不对！”
明明还在战斗之中，他感觉到自己身上有奇怪的事情正在发生。
“夏炎！”
来不及保留实力，程不程迅速解决战斗，停留在安全的树干高处，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记忆中的那份温柔……
紧握的右手和轻触的左肩，
那美好的笑容，偶尔阴沉却也同样美丽的脸颊，
连带着黄昏的味道与朦胧的话语……
“我……”
程不程的头痛苦万分，他记得那个女孩儿，却又清楚的意识到，那份只属于两人的回忆，正在逐渐从脑中剥离。
“夏背！”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迷雾中每个人的身上。
“为什么……我会一遍遍流连于学校后面的那片荒地……”罗老师双眼迷茫。
“老子……我……爸……”胖子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龚介……啊啊啊！”李树嚎啕大哭。
他太可怜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承受记忆的消除，父母离去的痛苦，因为龚介对记忆的淡化，已经远去，而此刻，又要将龚介他们忘记。
“你们都怎么了！”韩羽手足无措的看着身边人，为什么他们都那么痛苦，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感受到？还有，关键时候，李舒也不见了！
眼瞅着只剩自己一个人能够正常行动，韩羽十分焦急，他不知为何其他人都是这样的状况，也不知为何只有自己无碍。
这种回忆类的宝物，对人类影响极大，对低级海妖们却是没有影响——很多海妖的记忆力很短。
有没有记忆对它们来说没有影响，它们有的，只是本能的杀戮。
如今的情况，万一遭遇海妖群，岂不是完蛋了？
只是想着活下去，韩羽想要找到安全的地方，把精神状态不佳的众人移走。
突然，一道黑芒刺过来，一个黑袍人随后进入韩羽的视野。
“这难道就是光明教的人吗？”韩羽躲开袭击，散出精神力，却被那层黑袍屏蔽了感知。
“哦？看起来和天之川的普通人有所不同，难不成你就是跟着程不程来这里的小鬼？”黑袍人判断。
韩羽一声不吭，手中在缓缓积蓄灵力。
黑袍人看向韩羽身旁几个精神不佳的人，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那看来就是这样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的实力干不掉程不程，但干掉这小鬼还是很容易的，杀死这些小鬼，他也会得到上面的奖励。
“这么自信啊。”韩羽抹掉脸上的正在流下的血珠，做好了与对方拼命的准备。
“杀！”
两道黑芒相向而行，一道是韩羽的滥觞生命，一道是光明教徒的攻势。
“区区澹源境中期！”
交锋的瞬间，韩羽手中的滥觞生命土崩瓦解，而身上多出了几道掺杂着黑芒的血光。
对方，完好无损。
看着跪倒在地上，大声喘着粗气的韩羽，黑袍人冷笑：
“终究只是下三境，在我这样营魄境的人眼里，你就和蝼蚁一样，你们这群人的狗命，我收了！”
最后一个“了”字刚落地，紧随其后的是笑容仍僵在脸上的头颅。
“死！”
“轰！”
韩羽充满血丝眼珠几近爆出，识海内本就不多的金色光球化为力量，顷刻间泄出。
对方的头是被他生生用手刀砍下来的，但如此恐怖的力量，也是让韩羽的手臂撑涨得爆掉。
这股力量转瞬即逝，肾上腺素的作用也逐渐消失，剧烈的疼痛感涌上韩羽的脑中：
“啊啊啊！”
眼睛再次看向自己的右手，韩羽才发现，自己的右臂都变成了一摊恐怖的血肉，各种肌肉、血管，在杂乱灵力的搅动下，蛆虫般蠕动着。
而这种状况并不只是对他的右臂产生影响，血肉的糜烂正在从手臂蔓延至全身。
“玛德，玩大了！”韩羽咬着牙昏了过去。
意识尚存的最后几秒，他有些不甘，没有死在海妖嘴中，竟然死在了人类自己手里……
本来想着用金色光球增加实力，胜券在握的。
但现实终究与梦境不同。
之前用金色光球获得的修为增强只是在子路的那个精神小世界里，对肉身没有什么影响。
在现实中，承受那样庞大的力量，对身体是一种极大的负荷，但韩羽没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这样土崩瓦解。
“程不程……你一定要……醒着啊！”
……
过往在一点点被迷雾蚕食，程不程知道清醒的沉沦着。
大概是依托迷雾回到过去过太多次吧，程不程的记忆消失的比别人更快。
夏日清晨的朝雾，朦胧了天之川的森林。
程不程惊醒，手心传来的触感，熟悉的头发散发出的香气，那个熟睡中的女孩儿，程不程痛哭流涕……
而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回味过去……
“醒了，该醒了夏背。”程不程叫醒女孩儿。
女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不远处架着一只野猪，正被一团温暖的火焰烘烤。
“吃的都熟了，快点醒来吃啊。”程不程用手捏了捏女孩儿的小脸。
“呜！”女孩儿不想被他的大手“蹂躏”，猛地坐起来：“你捏我的脸干什嘛！”
那张永远是如此年轻的脸庞啊！
程不程欣慰的笑笑，这样美丽的脸，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了。
看着程不程的傻笑，小萝莉嗤之以鼻：
“痴笑！萝莉控！变态！”
“骂吧，多骂骂我，我听着。”
程不程留恋女孩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分语气……多想永远沉溺在这样的时光里啊。
清晨蒸腾的雾气，把森林渲染的如梦境般美好，湿气沾染了程不程的眼角。
“你……哎呀，不骂你了，哼！”夏背看程不程一脸欠揍的表情，生气的把脸撇到一边。
但仅仅沉默了几秒，夏背又柔声说道：“你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敏感的女孩儿似乎发现今日的程不程有些不同，一定是的！平日里坚强勇敢的他，怎么会轻易流下眼泪呢？
“那个……”程不程闭上眼睛想了很久，似乎记忆的逐渐消失，让脑子的转动都受了影响：
“如果……在很久之后的将来，我会忘记过往的一切，忘记这个世界，忘记天之川，忘记这片朝日中的森林……忘记你，我该怎么办……”
女孩儿想了想，仔细的回答男孩儿的问题：
“普通人的一生能活3万天呢，我呢，已经13岁了，大概也活了差不多5000天了呢，已经度过了人生中1\/6的日夜，未来比我想象的还要近啊……
“我听说，在生命的最后1\/6，会渐渐把过往的一切都给忘却，但即便是这样，也会有许许多多记着老去的人，在他最后1\/6的岁月里陪伴着他吧。
“尽管他已经把对方忘记了，但许许多多人的记忆里，依然有他。”
程不程喃喃：“许许多多人啊，我会被那样记住吗？”
数万个夜晚后，自己会忘记一切，那样的自己，又会被多少人记起？
女孩儿温柔的笑了：“当然啊，你那么厉害，来到天之川之前，一定受很多人的欢迎吧？反观我自己……大概在死后，很快就会被世界忘掉吧。
“对了，你如果把我忘了，我就算是死了，也会找过去，把我的样子死死焊在你脑子里！”
女孩露出恶狠狠的表情，仿佛在埋怨男孩儿刚刚说出会把她忘掉的话。
但女孩单纯的表情，在程不程眼里，只是可爱的好笑，他开玩笑的说道：
“好啦好啦，我怕你了行不行……”
沉寂片刻，男孩儿又一脸正色：“我会拼尽一切记住你的！”
pS：标题出自tuki.的《晚餐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