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功夫在平时

  “……然则夫子未见之叹,夫岂偶然之故哉!”
  李磐低声吟诵着一笔而就的时文,只觉得心灵都得到了升华。
  如果不是脸上的伤时不时抽痛一下,他几疑已经穿越了时间的长河,与先贤肩并肩,一起愉快的进行着思想的交流和情感的共鸣!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而斜对面的王国梓,看着之乎者也的试题,几疑又回到了高数的补考现场,只能像只瑟瑟发抖的小老鼠一般,怯怯的盯着外面巡场的监考官。
  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
  本次院试的考题,是从《论语》截取的:
  “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应该说,这是科考中典型的两扇题文:
  一扇讲“好仁”,一扇讲“恶不仁”!
  也不知道是被高大小姐欣赏给激励的,还是被殴打了一顿给气的,李磐觉得自己脑洞大开,竟超常发挥了!
  这样的一篇时文,就是拿到殿试上,也有一席之地。
  李磐摩挲着手中的答题纸,摇头晃脑的评价着:
  “浑厚清和,法足辞备,墨义之工;三百年来无能抗者也。”
  王国梓实在坐不住,也悄悄来到了他身边。
  看到正低头自我陶醉的枪手,他仿佛也喝了两斤老酒,彻底的醉了!
  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他便整理了下衣冠,从容上前拱手为礼,一脸喜色的道:
  “贤兄,不管文章最终是否取中,你都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
  在下正是王国梓。
  这次还要多多感谢贤兄仗义出手。
  没说的,今天太白楼走起,包子馒头管够!”
  那枪手自嗨被打断,只觉得酝酿的情绪没能到位,爽感已经退潮,一股空虚感立马袭来……
  这种感觉,简直糟糕透顶!
  他抬起头,不悦的看向始作俑者。
  当看见来人的面容后,他的感觉就更糟糕了。
  “是你?!”
  “不是我!”
  一瞬间,两人都惊呆了。
  “小贼,你就是王国梓?我是在给你代考?”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沉默,沉默的世界里没有康桥,只有贡院的臭号!
  突然,李磐拍案而起,一脸悲愤的道:
  “我不干了!”
  王国梓:“……”
  他一脸尴尬的道:
  “贤兄,加油!
  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可千万不能松劲。
  什么?
  文章已经写好了。
  那没事了,你可以下线了!”
  李磐不知道“下线”是什么意思。
  他见王国梓这么关心文章,连忙用手拿起答题纸,嘿嘿冷笑道:
  “哼哼,文章我是写好了,还是近来绝无仅有的得意之作。
  但给你考秀才用,简直是明珠投暗。
  这文章,我撕了也不给你!”
  说完,他作势就要撕了答题纸。
  王国梓大惊失色,连忙安抚道:
  “贤兄,千万不要。
  你也说了,这是三百年来无有抗者之作,你真的忍心毁了她?!”
  李磐;“……”
  不得不说,他犹豫了!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这般好的时文,就跟自己的女神高玉兰一般,错过了就不再有!
  想到高玉兰,他又想到了佳人欣赏的是言而有信之人。
  他如果弃考,岂不是令她失望!
  这一刻,他陷入了纠结。
  ……
  王国梓见他突然掉线,哪还敢迟疑。
  他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然后,死死的将答题卡卷入怀中。
  这时候,他再看向李磐,那可就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三百年未有抗者,是吧?
  我看你是三百年未有的滚刀肉;就问你抗不抗揍!
  夫子未见之叹,是吧?
  那是没见到我;否则,什么颜色都能给你看看!”
  李磐没想到王国梓在贡院里面都敢行凶,一时间又被打懵逼了。
  待他稍稍恢复了神志,立马高声求救道:
  “监考官,呜呜呜……”
  王国梓见他不讲武德的要叫人,立马上前捂住他的嘴,对着他的后脑勺就呼了过去:
  “麻蛋,竟然还不老实!
  叫你碰瓷;
  叫你不好好考试;
  叫你撕答题纸;
  叫你这么自恋……
  老子今天就教你做人!
  照脸乎,使劲乎;
  左手乎完右手乎!”
  “呜……呜……呜……”
  “……”
  小半晌后,一场合“揍”终于完成。
  这一刻,李磐终于幸福的晕了过去;王国梓也靠在号房的门板上喘着粗气。
  麻蛋,考一个试可真累!
  接着,他掏出了怀中的答题纸,看到上面的名字后,哈哈大笑道:
  “小样,你考的是《论语》;我靠的是“抡语”!
  干不趴下你,我还怎么去找郡主刷副本!”
  这边的响动,终于引来了书吏。
  他像是得过嘱托一般,小声提醒道:
  “动静小点,旁边也有人盯着呢!
  王公子,文章都写好了?要不要检查下?”
  王国梓已经喘匀了气。
  他看着李磐已经晕了过去,连忙将人摆成趴睡的模样,并用身体遮住书吏的视线。
  书吏像是没看到他的小动作一般,低声警告道:
  “考场不能喧哗,也不得随意走动。”
  王国梓干笑道:
  “这位贤兄脑袋有点不舒服,学生只是关心下同年!”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全好了,好到已经睡过去了!”
  书吏对枪手的情况不甚在意,问他道:
  “你题答的如何了?”
  王国梓此时已经恢复了温润如玉的君子风,拱手一礼道:
  “这次的时文,还是颇费了一番气力;累的自己差点闪了腰。
  如今,终于做完了!
  大人,我交卷!”
  那书吏接过卷子,稍稍扫了一眼,见姓名和籍贯处没什么问题,就带着他来到了主考官处。
  这主考官,正是高世泰。
  他装作不认识人,接过卷子仔细看了一眼,突然高呼道:
  “好!
  圣人论人之成德,有以好仁之笃言者,有以恶不仁之至言者。
  这个破题真乃神人之笔。
  此文当观其一往奔放、气力胜人处,如徒摘水火、刍豢、蛇蝎、鸩毒语,为先辈訾议,则以小失大矣。
  众位,奇文共欣赏;你们也看看吧!”
  其他考官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该说什么话。
  “……字字典切,可配经传,佳处尤在用意深厚、是圣人使人各得其所……”
  “王大人所言极是。
  骨力雄峻,涵盖一时,此程与墨并制科文之极盛也。”
  “……”
  王国梓还没出考场,基本就内定了案首的位置。
  高世泰向他点了点头,满意的道:
  “下去吧!
  对了,你隔壁号房的那位……”
  “嗷,那人也不知道是不学无术,还是考前玩命复习,竟然在考场睡着了。
  须知,功在平时。
  不下几年苦功夫,怎么能学得扎实。
  这种滥竽充数之辈,学生羞与为伍。”
  高世泰愕然的看着王国梓,半天才干笑道:
  “嗯?
  这番话还是有见地的。
  与君共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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