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余,则成

  看着这位相士跪伏在地、口称万岁,宋献策差点捋断了自己的胡须。
  这……这个相士,奴颜媚骨、獐头鼠目,对着大王又能做低附小、摇尾乞怜。
  看来,同行果然是冤家!
  淦!
  怪只怪当初自己立的世外高人包袱太重,做不到如此的不要脸;现如今想拉下身段,又容易被别人看轻。
  此獠,是自己争宠路上的大敌!
  ……
  一旁的顾君恩本来很消沉的听着袁步屈胡诌。
  不过,当知道此人也反对撤回太原后,倒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想:
  子不语怪力乱神!
  看来,江湖术士中,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有本事的高人。
  不过,他还准备试探一番,便开口问道:
  “袁先生有礼了。
  我们大王最近失散了几位老弟兄。
  不知先生可否测一测他们的凶吉?”
  对于李闯手下几员大将的消息,袁步屈倒是都知道。
  所以,他拈了拈脸上黑痣下的几撮呆毛,悠悠的开口道:
  “只要告知小人他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小人都能推断出个子丑寅卯来!
  不灵,军爷可以随时砸了小人的招牌!”
  “那好,我问你:
  有个叫袁宗第的,现在何处?”
  李自成也忙道:
  “对!
  我那袁兄弟,是否已经殁了?
  当初,敌军就是从右翼杀过来的。
  想来,本王的这位老兄弟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说完,李自成虎目含泪,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周围的众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看到自家老大都在哭,也纷纷陪着掉了几滴泪!
  谁知道,接下来袁步屈的一句话,立马让他们像被捏住脖子的鸡,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位将军,已经叛逃了!”
  李自成眼中精光一闪,立马寒声道:
  “什么?他叛逃了?
  本王倒是要请教先生了!”
  袁步屈悠悠的道:
  “袁音似‘怨’,说明这位将军心中有怨气。
  再看他名字中的第二字:宗!
  他的怨气,正是出在这个字上!
  《说文解字》有云:
  ‘祖,始庙也;宗,尊祖庙也。’
  由此可见:
  祖在前,宗在后;有祖才有宗。
  这位将军,恐怕是对自己附骥在他人身后不满。
  再结合最后一字:第。
  这个字是次序、排行的意思。
  他的名字结合在一起,可不就是:
  我袁某人排行老二,实在心中有怨气!
  大王、各位军爷,从这位将军的名字来看,他应该已经投敌了!
  哎,这可真是大大的不幸!”
  李自成:“……”
  其实,他的心中早已有所怀疑:
  不管是刘芳亮夜袭被提前预判,还是决战中右翼五万兵马神奇消失……
  这一切的一切,都无不让他对袁宗第起了疑心!
  当然了,他不能凭着一面之词,就怀疑这位跟着自己打江山的老兄弟,遂平淡的道:
  “袁先生看来对自己的这位本家有所误解。
  本王相信:
  不管什么时候、身处何地,袁宗第兄弟都不会出卖本王!
  跟着本王打江山的,都是我的生死兄弟。
  等哪天本王南面称帝,众家兄弟也会公侯万代……”
  就在他激情洋溢诉说着“兄弟论”,差点连自己都给骗过的时候,斜刺里突然有个声音高喊着:
  “前面的可是大顺王?
  呜呜呜……
  大王,我郝摇旗终于找到您了!”
  说话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虬髯客正举着面旗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李自成仔细分辨了半天,才发现他是自己的部将郝疯子!
  再看那面破旗,上面赫然写着:
  “大顺天下,唯我永昌!”
  一时间,李自成是五味杂陈!
  “郝兄弟,我的好兄弟。
  我还以为……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兄弟,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郝摇旗先是摇了摇手中的旗子,高声道:
  “我郝疯子说过:
  只要活着一天,大王这杆旗就倒不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弄成这样,都怪那个天杀的败类!
  袁宗第,我郝疯子发誓:
  与你势不两立!”
  说完,他想起自己所部的惨状,以及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再也忍不住,也放声痛哭了起来。
  ……
  等郝摇旗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才断断续续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他本接受李自成的命令,要和袁宗第换防。
  没想到,袁宗第设宴将他灌醉后,也不通知他一声,就率部悄悄撤走了。
  楚藩的军队也正好卡着点过来夜袭。
  一时间,他们用炮火攻击两翼;再用火枪队直插中军。
  大顺军受到突然袭击,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下子就溃败了。
  “……袁宗第那个败类,倒是没有趁我醉酒时痛下杀手。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丢在了死尸堆里。
  等第二天醒来,我倒是没死,不过腿却被乱兵踩断了;身边的这杆旗,也被打烂了。
  我是趁着那群倒戈的剃头兵不注意,才从死人堆爬了出来,悄悄溜出来的。”
  随着他的讲述,李自成想起那天激烈的交战,以及惨烈的伤亡,嘴角忍不住又抽动起来。
  现在想想,那天的激烈,都是对手的;而留给己方的,只剩下惨烈!
  此时,他强压下纷乱的思绪,对着郝摇旗问道:
  “袁宗第那个狗贼呢?
  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郝摇旗咬着牙道:
  “这个畜生,我恨不能生啖他的肉,喝他的血。
  大王,你顺利离开后,他就和楚藩达成了协议,将从我们这里顺过去的战马都交给了楚藩;他则从楚藩手中换了不少的火铳。
  然后,他就带着大军出关了。
  想来,他是忌惮大王的报复,躲去了草原上!”
  “……”
  一旁的众将听到这样的内幕,都恨不能手撕了袁宗第:
  “大王,这姓袁的想躲起来?哪有那样的便宜事!
  末将请命,去草原生擒这厮,给大王处置!”
  “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末将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
  李自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脸温和的对着一旁看热闹的袁步屈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袁神相,您的那句话,小王听了深有感触:
  落毛凤凰不如鸡,仙人指路袁布衣!
  先生可愿屈就,到小王帐下出谋划策,为小王指路?
  放心,等到了成功之日,先生定能恢复祖上的荣光!”
  袁步屈:“……”
  淦!
  驸马爷设计的剧本,可不是这样子的。
  当初,他可是让自己扮完神棍后,就立马回营做他的参谋将军!
  他还记得,当时驸马爷深情的把着他的臂,称赞道:
  “吾有余,则万事成矣!”
  难道,驸马爷真正的意思,是让自己做余则成?!
  可这余则成,又是谁呢?!
  一时间,袁步屈很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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